她只一低头,又臊又恼道:“你去回他,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喝便是。”
李承贵瞧在眼里,亦是面上挂笑,心中已然可以想见,等他将她的这副模样描给陛下听时,陛下应会作何反应,大抵也是春风含笑的。想着,不由更是笑逐颜开起来。而后又多少嘱咐了怜香几声,方才向瑶鸿告辞离开。
待到李承贵走后,怜香也去了后厨,屋子里重又安静下来,瑶鸿才算得了片刻空闲,再度躺下。
这得了病的身子骨就是软,只想懒洋洋地长在床上,最好生了根成了精,一辈子也下不来地。可是转念一想也不成,一只床仙,哪有镜仙来得好听,还是该早早度化了李慕云,身归正位方是正事。
于是想着,遂又感到自己这样病着实在不行,应付一个孟静娴说几句话也觉得吃力,若她要是再来个两趟,哪里还折腾得起。
想起自己行前于轮回道口,听见北澜的嘱托,便侧过身子,伸手往枕下一摸。
枕下藏了一只赤红的口袋,里头装着黑褐色还反着光泽的仙丹。北澜说,这麦丽丹于凡人起死回生、治病疗伤亦有奇效的,瑶鸿想也不想,捏出一颗便丢往嘴里。
也不知是先时喝了药的缘故,还是这麦丽丹渐而起了功效,瑶鸿枕着软枕,渐渐地便觉脑袋又显昏昏沉沉。明明昨夜方才一觉睡到了天亮,现下眯着眼,竟又感到困意来袭。
瑶鸿索性,便由着那睡意占据身子,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她发了一个怪梦。
梦里梦见昆仑山巅茫茫的大雪,雪里有面极漂亮的镜子,碎了一地,银闪闪的一片,而银光里,似乎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瑶鸿于梦中混混沌沌,却如何也看不真切那人的模样打扮,连他是男是女也不知晓,只有那破碎的镜子,映出一天一地,大雪纷扬。
这一场怪梦再醒来时,已是午后。瑶鸿睁眼,却发觉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坐在桌前,桌上竟似变戏法儿一般,早已堆起山一样的折子来。
萧景行御笔朱批,略一停顿,从折子后边抬起头来:“你睡好了?”
“不是……不是说南楚的使臣要来了,很忙……”
瑶鸿诧异,就见他继续埋头批折子,嘴里只道:“是挺忙的,连来你这里也要将奏折都带上,光是搬来搬去都耽误了好一阵子。”
“那为何不就在御书房里批,特意要跑北苑里来?”
萧景行没有回答。
他埋头又批了两折后,才又不动声色问了一声:“今天宜妃来了,可有为难你?”
瑶鸿方才回过神来,定是李承贵回去后向萧景行提了今日的事。孟静娴早上才走,许是下了早朝,萧景行便知晓了。
瑶鸿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又听得萧景行说:“往后朕就在你这里批折子,既然是朕下令将你关到这里来,无缘无故不好收回成命,那便换朕来北苑,总无妨。”
话毕又接着毫笔不停,批折子去了。
偶一抬首,才喊她:“你若有了精神,就下来吃饭。”
瑶鸿笑笑,方才注意到设在他书桌近旁的一张小几上,一只小炉子温着的,有碗小米粥,几碟小菜。
麦丽丹果真是有奇效,瑶鸿醒来便觉身子清爽无比,眼下又听萧景行这样一声唤,赶紧的便手脚麻利爬下床来。
她坐在几案前,一面用饭,一面便不住抬眼,打量正在批奏折的萧景行。
这两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自己又平白无故折腾出一场高烧来,意识涣散,竟也忘了细想一想,为何萧景行会有一张北澜帝君的脸。在李慕云前世的记忆里,萧景行并不是长的这副模样,可为何她重生后见到的皇帝,竟会成了唐北澜?
心头一时好奇不已,那北澜眼里的她,又会是谁呢?是李慕云,还是李瑶鸿?
想着,却发觉萧景行倏一抬头。
他感受到她注视自己的目光,停笔问道:“不好生吃饭,这样看着朕,做什么。”
瑶鸿想了想,便搁下筷子,双手撑着脑袋,答非所问地反疑了一句:“我只是在想,陛下来北苑,便不怕宜妹妹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