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游子当归

张弛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燕颔殿的大殿之上。却不见身边一同参加考验的其他人,四周围着的屏风也撤了下去,就连焚香的味道也似乎与之前大有不同。

张弛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上下也痛到不行。向上首看去发现七星阁主正离了座位盯着自己,于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行了一礼。

阁主似乎对他甚为满意,点头道:“这次考验乃是我以幻术引动你等进入幻境,参与一场前辈们的争斗,最终最符合真正做法的人幻境持续的时间越长。而你,你在幻境之中已然经历了近两日,虽说幻境里时间与现实不同,又有我在外干扰,可相比历年经受这考验的其他人来讲,你这成绩已然是极为优秀。单论心性,我在你这个年纪肯定也做不到你这一步,你可愿拜我为师?”

张弛刚刚从幻境脱离,这两日也是靠着阁主法术维持生理,精神正在恍惚着,便听闻这一消息,一时间诧异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阁主见他如此倒也不急,给了他一段时间反应,看他回过神来,这才再次发问。

张弛这次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向着阁主行了一个大礼:“愚生后进张子度,愿拜七星阁主为师,望师父莫嫌弃徒儿鲁钝,徒儿定当事师如父”。

阁主见张弛如此诚恳,将他扶了起来道:“若说正式收徒,须得入我七星阁之后,见过祖师上过奏表才可,这些定在下月九日,不过你这徒儿我是认下了。关于考验已经入阁之事,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张弛见阁主给自己机会提问解答自己心中疑惑更是欢喜,只是心中疑惑太多,于是只挑了两个最让自己关心的问了出来:“一是学生想知道那幻境之中的老道为何会是师父的模样?二是徒儿尚有父母家人还在家乡,如今拜师七星阁,不知以后还能否为我父母养老送终?”

老阁主听他两个问题都直刺要害,拉他起来坐下,思索一阵这才开口道:“关于那幻境老道之事,其实那人物本有自己面貌,但是因怕你们毕竟只是凡人,为防止你们在幻境遇到危险伤及魂魄,必须要由我能对幻境产生一定干扰能力,而这干扰必定要借助一定介质,影响幻境产生一定变化。”

说到此处张弛似乎已经明白,接口道:“那老道其实就是师父干扰幻境发展的介质,由此带来的幻境变化就是您与他面貌变得相似。而且我先前在幻境之中,那老道赐我法器驱动祭坛以及他施法为我灌注法力,其实仔细想来他这两次做法都有不妥之处,还有他最后的自爆,其实都有受师父的影响吧!”

阁主听他分析,越听越觉得此子灵慧、更是细心冷静。于是更有惜才之心,不免多对他解释了一下:“这幻境在大方向的发展上是有其定数不可撼动,只因这幻境施法的屏风乃是我大风国七星阁一位先代祖师依靠平定境内一直大妖被仙府赏赐的法宝,乃是一位金丹五气的仙府前辈炼制的有检测心性之能的法宝。后来那位先代祖师也顺利进入仙府,等他功成金丹回转大风国时又专门针对这套法宝设计了干扰之法、烟气控制之法、还有帮助试炼之人维持生理机能之法,从此这一整套体系成为我大风国七星阁的镇阁底蕴之一。大风国七星阁历代英才辈出,为仙府输送大量人才,奠定大风国在七星阁十二属国里魁首地位的根基之一。”

阁主言及此处似乎颇为欣慰,不禁多说了几句,这才开口回答张弛的第二个问题。

:“至于父母亲眷,你不必担心,我七星阁虽讲究断绝尘缘,那也是必须要让弟子们尽全孝道,真正放下。讲究循序渐进,忘情而不断情绝情,自你加入七星阁后你父母家人我们自会安排人好生照料,也有财帛田地供养,你一年可回家探望一次,待他们百年归老之后你也可去送他们一程,自此才算断绝尘缘。”

张弛思量之后,这才答道:“阁中思虑周全,弟子心中疑惑已解,愿安心追随师父。”

阁主似乎也因为了结了一件大事而心情好了起来,嘱咐张弛:“如今离下月初九还有一些时日,你今日回去后可拜别父母亲友,等下月吉时来京,届时自有人接你入阁。”

张弛再度行礼答复,等他再起身时早已不见了阁主踪迹。

不多时,有一群内侍进殿宣旨。张弛连忙又跪地迎旨,只听见为首的内侍尖细轻柔的嗓音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州士子张子度聪敏勤奋,资质灵秀,得中本届科举探花。更难得一心为国,德行兼备,得明德恭毅大智仙师本代七星阁主赏识收为弟子。由是阁主收得佳徒,探花得遇良师,朕心甚慰,特赐恩典封张弛张子度为穆华道师,入七星阁,再赐黄金百两、明珠十串、琥珀玉牌一枚、翡翠镇纸一套、玉水洗一套,钦此。穆华仙师上前领旨谢恩。”

张弛连忙领旨谢恩,随后在内侍们那里领了赏赐,然后便由内侍们领着出了宫。

第二日,张弛先是去京中拜别了好友,特地去周先生那里准备将皇上赏的镇纸、水洗这些赠与先生,只是这皇上赏的东西先生不敢收,于是另买了礼物送去。然后便准备抓紧时间回家一次。

回去时没了一日万里的举子公车,张弛便找了一辆马车急急赶了回去。这一走便是3日才到了洛州府,张弛去州府太学又是与教师同学们一番告别,众人都感慨与他的奇遇,只是前途未卜便多了几分别愁。

第二日一早,张弛不敢耽搁便早早起程返乡,赶在未时前后回到了家中。

家里父母听着他讲了上京一来的事情,又是欢喜于他中了探花又被皇上和大仙人(民间对七星阁主的敬称),又又忧心于他今后不能常伴身边左右,又不知道要面对如何的艰难险阻、能否平安康健。一下子不知道该喜该哭,直到晚饭时也还是一个个相对无言。

饭后张弛回了房间,张父张母却是直接去了祠堂,只听见张父祷告道:“幸得列祖列宗保佑,我张家一向仁善待人,信义当先,耕读传家。到得此代,略有家私。小儿争气求得功名,可是恰巧被大仙人收为弟子,今后定然要面临妖邪磨难,我们夫妇无能助不得他,只能求祖先保佑我儿万事平安,不求日后护国佑民,只要他保得自己安康,愿折我夫妻寿命平安,只求他一人无忧。”

张母那边已然哭的泪人一样,又怕惊扰了张弛让他知道,捂着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们就这一个孩子,从小聪慧懂事,如今却要去走一条那般危险的道路。历代大仙人的弟子在降妖伏魔,修行持业的路上或死或伤的不知道多少,光是听着传闻就胆战心惊,他们怎么放心自己孩子未来面对那般苦难。可是如今圣旨下了、大仙人也已经收了,他们能求的也只有自家祖宗保佑了。

那一晚,祠堂和张弛房间里的灯火都是亮了一夜。一大早一家人顶着三个黑眼圈在吃早饭,张母眼睛更是肿得不成样子。张弛实在不忍,跪地道:“父母在上,孩儿不孝,未经父母恩准便自己决定拜师老阁主,如今连累父母为我担忧,儿子万死难辞其咎。只是儿子乃是真心想要拜师学艺,真心想为大风国子民着想,还望父母亲大人明鉴。”

张母早哭的没了眼泪,只是哽咽着去拉张弛起来,张父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唉,孩子你长大了,如今你有你自己心中所求,我们一直希望你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来光宗耀祖,如今你也做到了,我们就是,就是生怕你不小心送了性命,你只要答应我们一件事——凡事小心为上,一切都要先保全自己。我和你娘不是啥无私的圣人,只求自己的孩子好好的,要好好的,好好的啊!”

说到最后,张父张弛也都哽咽起来,一家人围着哭了起来。

正这时候,长工阿康来报说村里陆陆续续有人来访,要见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