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虫哥停了一下,似乎在计算,然后它说:“八个。”

有点远啊,时间上来得及吗?

鉴于之前的经验,静静直接采用了另一种说话方式,“太远了,来不及,你爬快一点好不好?”

虫哥干脆地回答:“好。”

这么近的距离下,直接传导弱电信号也不会有信息误差,虫哥通知了一下前面的守卫,三只虫在廊道中停顿一瞬,似乎在调整什么,很快,它们再次爬起来。

这一回,静静简直就像坐在全方位敞篷的法拉利上了。

妈妈我要飞起来了!

她紧紧抓着虫哥的须,擦过脸颊的潮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这个世界的氧气不是很充足,类比地球的话,就好像在青藏高原上,静静剧烈活动一会就喘得厉害,现在因为被举得高高的又迎着风,她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顶风闭着嘴,静静用力呼吸着,眯起的双眼只能分辨出光影,两三个巢厅迅速掠过去,她根本看不清东西,耳边好像夏天坐在开窗的车上,虫鸣夏蝉一样一阵有一阵无。

好憋。

不行了,再不离开迎风面她要死了。

虫哥好像能听见静静的心声——之类的事情是不可能出现的。

劳动人民想吃饱饭还是得靠自己啊。

静静在疯狂打脸的风里艰难转过头,深吸口气大喊:“索西斯——!”

虫哥的颈迅速伸展,相叠的鳞甲抻开,有静静两个大的头凑到她旁边,从身体里冒出一串咕。

“把我转过去,对着你!”

“好。”

虫哥的触须卷巴卷巴,很快静静就面朝着它了。

虽然后脑勺凉飕飕的,但离开迎风面,静静呼吸起来顺畅多了。她扎在头顶的小揪被吹开一部分,整个头跟狗啃得一样,好在这个世界没人会在意这个。

但是当转过来以后,静静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的胯部正好对着虫哥右下方的眼睛。

这个问题转过去也不好使,转过去对着虫哥眼睛的就是她的屁股。

所以说它为什么要把她举这么高……

等下,好像是她自己提议的。

静静想了想,对虫哥说:“你把我放低一点好不好?”她稍微了解一点虫哥的性格了,于是很快地补充具体细节:“低到我的头能对着你的眼睛。”

虫哥迅速回答:“好。”

静静马上就被拿低了。

静静注意到一件事,似乎对承认了关系的角色,虫哥不太会反抗带有命令或者请求意味的话。

真是个好战士。

虽然和虫哥面对面,但对着它的眼睛并不尴尬,因为虫哥并没有看她。它四只眼睛中,下面两只在看面前的地,剩下一只朝上扫视天空,还有一只在巡梭四周。

视线不相交的眼眸让静静觉得有点恶心,但她知道这只是自己人类感情那部分的刻板印象。

可以看360°的眼睛才是好眼睛!

虫哥的等离子臂刃收在胸前,像武士交叉背在背后的长刀,只是色泽更绚烂,尖端漆黑,中段则渐变到暗紫色,最末端是深蓝,和虫哥臂上的甲色融为一体,刃背上还有不规则的花纹。

在有光的地方,它们甚至能折射出不同的光泽。

弄这么漂亮到底是为啥,一点不实用,太漂亮了上战场不是给当靶子打吗。

静静观察了虫哥一会,低头看了看表,发现虽然秒表还在疯狂走字,但现在的时间却比之前慢了。

嗯?

在不紧张并且有参照物的情况下,静静对时间的流逝是比较精准的,她确信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世界的时间带难道是变化的吗?

意识到可能有时间差,静静有点懵。

她去过的大部分世界,在外部观察,或者内部旅行中都被证实了,是和地球一样的自转球体。无论世界内部自身生成了什么样,时间永远是时间,宇宙永远都是那个宇宙,它荒凉,静谧,无情,更重要的,它只容纳球体行星产生智慧体。

静静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这是个规律。

而银河系中那个小小的蓝球和其他大家相比,转得可是相当慢,这导致了静静的时间流速比其他世界的人慢得多,经常她的一个小时,是其他世界的一天,甚至更多。

但这是她第一次碰到时间带有跨度的问题,而且跨度很大。

又飞速穿过了一个巢厅,静静低着头看表,很快发现秒表的闪速的确比刚才更慢了。

绝对有。

她考虑了一下,决定问虫哥。

“索西斯。”静静叫了一声。

虫哥迅速回应。

“咕?”

静静问:“你们世界的时间是不同的吗?”

虫哥理所当然地说:“对啊。”

静静:“……”

她感到自己刚才窥破天机一样的心情被羞辱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静静问:“那哪里时间最慢?”

虫哥说:“萨拉半空,那里群星三滴才闪耀一次。”

【滴】是个什么计量单位。

“那最快的呢?”

“虫巢外围,上次见到你的那里。”

“你们母巢呢?”

“母巢时间慢。”

太好了,那解释的时间最起码足够了。

问题解决静静放松了一点,不过虫哥这种有问必答的性格更让她觉得有趣。趁着还没到地方,静静又叫虫哥:“索西斯。”

“咕?”

“索西斯。”

“咕?”

静静微笑起来,眼睛笑眯眯地:“索西斯。”

虫哥:“咕?”

不论静静叫几遍,它的回答都没有迟疑。它不问静静为什么叫它,它只回答。

静静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叫你吗?”

虫哥反问道:“好奇?”

静静一下愣住了。

魔女的周身忽然卷起了浅绿色的风。

也许是错觉,但静静在这阵风里似乎听见了笑声,男人的,女人的,万物的,像一切混杂着。

风将她托起,风冲她低语。

那是静静所无法听懂的语言。

等魔女从风中降下来,她袍服干净,脸色如常。

她双脚一蹬跃上半空,面对着坡下方的农人,嚣张地狂笑起来:“把你们引过来,你们还真的上当了。”

农人们猛地停下了。

“今天,我要吃掉你们所有人!”魔女说着,指尖随便指了一个人,“就从你开始烤吧。”

不等人群反应过来,她一伸手弄来扫帚,单脚斜踩,诵唱出一条咒语。

“哇!”

猛烈地燃烧雨下在人们头上,所有人立刻抱头鼠窜,刚才几乎致命的威胁简直像假的一样。

人群很快散光,等所有人都不见了,魔女缓缓从天上降下来。

收起扫帚,她背对着静静好一会。

半晌,她低声说:“……别看我。”

这句话像一个没有完结的故事开端,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叹息。

静静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已经喘匀气了,慢慢站起来,静静拍拍手上的泥巴,走到魔女身边。魔女站在小山坡上,她望着跟随人群飘远的燃烧雨,静静也望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