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飞速穿过了一个巢厅,静静低着头看表,很快发现秒表的闪速的确比刚才更慢了。
绝对有。
她考虑了一下,决定问虫哥。
“索西斯。”静静叫了一声。
虫哥迅速回应。
“咕?”
静静问:“你们世界的时间是不同的吗?”
虫哥理所当然地说:“对啊。”
静静:“……”
她感到自己刚才窥破天机一样的心情被羞辱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静静问:“那哪里时间最慢?”
虫哥说:“萨拉半空,那里群星三滴才闪耀一次。”
【滴】是个什么计量单位。
“那最快的呢?”
“虫巢外围,上次见到你的那里。”
“你们母巢呢?”
“母巢时间慢。”
太好了,那解释的时间最起码足够了。
问题解决静静放松了一点,不过虫哥这种有问必答的性格更让她觉得有趣。趁着还没到地方,静静又叫虫哥:“索西斯。”
“咕?”
“索西斯。”
“咕?”
静静微笑起来,眼睛笑眯眯地:“索西斯。”
虫哥:“咕?”
不论静静叫几遍,它的回答都没有迟疑。它不问静静为什么叫它,它只回答。
静静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叫你吗?”
虫哥反问道:“好奇?”
静静一下愣住了。
魔女的周身忽然卷起了浅绿色的风。
也许是错觉,但静静在这阵风里似乎听见了笑声,男人的,女人的,万物的,像一切混杂着。
风将她托起,风冲她低语。
那是静静所无法听懂的语言。
等魔女从风中降下来,她袍服干净,脸色如常。
她双脚一蹬跃上半空,面对着坡下方的农人,嚣张地狂笑起来:“把你们引过来,你们还真的上当了。”
农人们猛地停下了。
“今天,我要吃掉你们所有人!”魔女说着,指尖随便指了一个人,“就从你开始烤吧。”
不等人群反应过来,她一伸手弄来扫帚,单脚斜踩,诵唱出一条咒语。
“哇!”
猛烈地燃烧雨下在人们头上,所有人立刻抱头鼠窜,刚才几乎致命的威胁简直像假的一样。
人群很快散光,等所有人都不见了,魔女缓缓从天上降下来。
收起扫帚,她背对着静静好一会。
半晌,她低声说:“……别看我。”
这句话像一个没有完结的故事开端,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叹息。
静静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已经喘匀气了,慢慢站起来,静静拍拍手上的泥巴,走到魔女身边。魔女站在小山坡上,她望着跟随人群飘远的燃烧雨,静静也望着那里。
让我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她错了。
这个种族的基因目的一定是繁衍,只有传承才能演化出这样壮阔的巢穴,只有刻写在血脉中的繁衍,才能带来这样的生息。
“走。”
虫哥在后面催促,静静回过神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虫巢内部是由巢厅和仅通两只虫的廊道构成,每个圆弧形的巢厅壁上有大量巢穴排列,从静静这个角度来看,她就像被困在无尽沙漏的某一个漏壁上,上方是窄口,下方是黑洞。
没有道路,一条都没。
当然啦,这地方又不是给人用的,不可能建什么高速公路。
静静回头跟虫哥解释了一下她没办法下去。
“没法走?”虫哥重复,“可是在这里你可以走,在这里可以,在外面也可以。”他的语气好像静静在说自己不会吃饭一样。
它示范似的爬出去,在壁上垂直站着,头从穴口下探过来。
“很简单。”他说。
是啊你有八十多只脚当然简单了。
“我做不到。”静静解释说:“我的脚在侧壁上站不住,我和你不一样。”
“咕?”
“我……我抓不住这里。”她蹲下拍了拍侧壁,“我很弱,我不行。”
“你是很弱,可是你现在在洞里可以站,在这和在洞里都是站。”
虫哥还是没理解。
天呐大哥,刻板印象要不得啊。
静静解释不通,可她又不能真爬下去给虫哥看,她怕死。已经走了的两个守卫也回来了,静静看了眼表,很快又过去了一分钟,表盘上的秒数跳舞一样狂闪着。
不能浪费时间了。
跳出人类思维,跳出人类思维,不能这样交流。
虫哥是个什么样的生物……虫哥它……
很呆。
静静咬了咬唇,忽然直接干脆地把结论丢出来,命令道:“你必须得带着我我才能去母巢,像带着那个幼虫一样。”
虫哥一下理解了。
“好。”
它蠕动了下触须,伸过来几条卷起静静举在前方,掉头往下,两三秒就爬进了廊道。
每个巢厅半空都有核天灯,洞穴壁上有淡紫色的荧光物质,可廊道间却没有。这对虫哥它们当然不成问题,但静静的双眸没有那么强大的收光能力,那里对她就是近乎完全的黑暗。忽然悬在黑暗的深渊之中,静静的心一下缩起来,鞋子里的脚趾紧紧蜷缩。
不要紧,不要紧。
她不断默念着。
虫哥的爬行速度非常快,潮闷的风迎面吹过,静静两手紧抓住腰上卷着自己的触须,也许因为握得很紧,她能感受到触须皮质触感下方的脉动,这让她安心了一点。
“索西斯?”
静静在黑暗中试着叫虫哥。
身后很近的地方,虫哥立刻咕了一声。
静静尽力扭过头,黑暗中,虫哥的四只眼眸空旷深邃,微微亮着光,那光静静无从分辨颜色,如此近的距离下,静静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却没见到一点结构。
那空旷仿佛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静静失语了一瞬,却不知道为什么。
面前一亮,它们穿过廊道进入了另一个巢厅,静静把头扭了回去。
昏黄之中,两个守卫在前,它们排成一列顺着巢壁爬动,往前爬时如果迎面碰到其他的虫,列首的守卫c就会和对方的头须咔哒咔哒地打几下。静静看到大多数虫长得和守卫一样,也有几只像虫哥,还有更不一样的,但都一掠而过。
这个巢厅和上一个一模一样,只是更安静,窸窣声少得多。
它们在许多虫的注目礼下进入了又一个廊道,黑暗让静静揪心,但也让她松了口气。
她不太喜欢被很多人盯着看。
静静小声问虫哥:“还有多久?”
虫哥很快回答:“三塔。”
……啥玩意儿?
静静想了想,说:“那还要过几个这样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