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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刀声 鹰在枝头 4378 字 6个月前

中午时分,欧阳肖四人走进了怡春园。

怡春园如同往日一样,热闹非凡,所不同的是,大部分客桌已放下了四周的布帘,形成一个个桶状的格局,里面俚声浪语,让人魂飞肉跳。

怡春园的女人都没有出来迎接新来的客人,她们刚起身就一个个愧不敢动,因为她们看到了欧阳肖后面跟着个女孩。

那个女孩绝美,美得令她们都恼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那些在大堂桌上吃喝的男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怡春园来了个女孩,这是罕见的。

这女孩太美了,他们感到自己的手忽然痒了起来。

欧阳肖、独孤弦、岳哀可不管这些,径直坐到一张空着的桌上。

这可苦了子玉,四周泛绿的眼光直向她射过来,她一千个不自在,浑身上下似乎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四位客官可要些什么?”一个搽脂抹粉、风骚万千的女店伙颠着硕大的屁股来问道。

子玉皱皱眉头,没吭声。

岳哀嘿嘿一笑,挤着眼睛道:“小姐可没长眼睛嘛,这一桌点心已够了,难道还要我们把你吃了不成?”

“屁话。”那女子嘟着嘴,扫兴地走了。

子玉立起身,准备放下隔帘来。

欧阳肖笑了,道:“子玉姑娘,到了这种地方,还是让隔帘升起来为好。”

子玉一怔,随即脸一红,坐下,嗔道:“就你懂!”

忽有一人唱道:

“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尽日冥迷,愁里欲飞还住。惊粉重,蝶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最妨他佳约风流,钿车不到杜陵路……”

唱的乃是史达祖词《绮罗香咏春雨》。

欧阳肖扭头一看,原来是个喝醉酒的男人,正红着脸,扯着脖子,腻声腻气地唱着,腔调男不男,女不女的,引得不少人鼓掌大笑。

那男人对面一人笑毕,摇头晃脑,指指画画道:“哎,我说你这酒鬼,自名什么来着?千里神偷?对对,就是这个臭、臭名,什么‘千里偷催春暮’,应该是‘千里偷催春午’,现在离晚上还有半天,你干呼什么?”说着,一双醉眼直朝子玉瞄来。

子玉羞怒交加,正等发作,欧阳肖忙使个眼色,子玉只得恨恨地“哼”了声,终于忍下这一腔怒气。

忽听一人道:“王兄,近来风云变幻,世风日下,你我不如归隐山园算了,唉!”

欧阳肖闪目望去,原来是两个秀才模样的人在那儿自饮交谈。

王秀才道:“李兄,愿闻其详。”

“不知王兄是否听人叙及过平安居?”

“李兄,王某虽痴过而立之年,仍未得机会进京,但平安居倒是听人说过,不知李兄提及此地干啥?”

“王兄,小弟新听人说,平安居已被人毁了!”

“毁了?!”王秀才瞪圆着双眼,惊呼道。

“不错!”李秀才摇头晃脑道:“平安居于去年年底被人夷灭,小弟不才,去年在京城秋试,京城左近人提及平安居老人乐施好善之举,无不翘指交赞。你想,一个如此行善之人,就死在天子眼皮底下,朝庭却不闻不问,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奔头?”

“李兄说得甚有道理,于我心有戚戚焉。不过,据小弟所知,平安居老人的武功可是当今数一数二的,为何也难逃这一劫数呢?”

“唉,这叫在劫难逃啊!据人说,凭平安老人的武功,就是京城三大高手联手,也未必放得倒他。而且,平安居的十五个庄丁,人人都是顶一流高手,并不会如此容易被夷灭。奇怪,很难相信这是江湖仇杀。”

“不可能,京城周围是没有大的武林门派的,就是有,一场搏杀,必是惊天动地,朝庭也不可能不管。”

“王兄的意思是——”

“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平安居并没有什么不轨行为,而且也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么多年。”

“小弟不懂,平安老人怎么没有逃生呢?是走不了还是不愿走?”

“能令平安老人走不了的东西是什么?”

李秀才神情一肃,道:“应该是一种极骇人的兵器,从而使平安老人的武功不中用。”

王秀才又将一杯酒倒进口中,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李兄,少管闲事,你我不是武林中人,没有必要趟这汪浑水。而且,我们对此事毫不知情,犯不着胡思乱猜。”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李二秀才的交谈在欧阳肖听来,何异于晴空霹雳!

“周围无大门派”——“朝庭不管”——“极厉害的兵器”。

欧阳肖猛然想及鲍总管所写的“令”字。

“难道是他?!”欧阳肖悚然一惊,随即摇摇头,心里道:“不可能,我们不是在岭南遇到了摄政么?那么,‘令’是指什么?为什么要在我赶到平安居之前杀死鲍总管和烧毁张家房屋?有意?杀人灭口?示警?”

“嘿嘿……哈哈……”一阵狂笑忽然从一处围帘中传出,就见桌帘一掀,一条大汉赤着上身,喷着酒气走将出来。

就在那桌帘一掀中,欧阳肖冷眼瞟去,竟分明看见了里面一双白晰的脚——女人的脚!

独孤弦想必也注意到了,他看了欧阳肖一眼,口中轻“哼”了一声,露出鄙夷神色来。

那大汉斜着醉眼走到那两个秀才桌前,敲了敲桌子,高声喊道:

“你们两个酸丁,只知谈论陈年旧事,胡乱猜想,还谈什么了知天下事?这岂非孤陋寡闻么?”

他一介莽汉,酒后教训别人,口中也吐出“孤陋寡闻”字样,众人不觉笑了。

李秀才含笑而起,道:“夫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有何指教?”

那大汉扬起头来:“赤膊虬龙菲英子,可曾听说?”

李、王二秀才互望了眼,摇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大汉脸露怒色,喝道:“不知道?该打,该打!我,赤膊虬龙名号,在中原以南,恐怕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吧。”

酒座内的客人发出一阵哄笑。

王秀才立起身,朝菲英子躬身一揖,道:“大侠教训的是,我们只读圣贤书,未管窗外事,着实该打。但大侠说我们孤陋寡闻,可有甚指教?”

菲英子酒气冲天,红着脖子吼道:“告诉你们,中原堡全完了!连这样的大事尚且不知,还酸谈什么了知天下事?”

“什么?中原堡全完了?!鹰爪王金胜怎么样?!”李秀才闻言,惊身而起,骇然急问。

又是一声霹雳,欧阳肖四人脸色大变,也差点惊跳起来!

“鹰爪金胜是你什么人?”菲英子脸色一变,问道。

“恩人。”

“他对你有恩?”菲英子脸色更加难看。

李秀才倒也不惧,高声道:“去年李某上京赶考,途遇一剪径大盗,谋我盘缠,将我打成重伤,幸有金大侠相救,治好我的伤并送我盘缠,虽然后来我比大试期晚了一天,未能进考,但他的救命、扶助之恩,没齿不忘!”

“嘿嘿……哈哈……”菲英子狂笑起来,“可笑啊可笑,可笑啊可笑,鹰爪王金胜也是剪径大盗出身,没料到竟从剪径大盗手中救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秀才脸露愠色,冷声道:“阁下与金大侠相知?”

“相知?”菲英子打了个哈哈,“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对金大侠的死,阁下似乎很高兴?”李秀才怒道。

“不错,嘿嘿。死得好,死得好啊!”

“你不是金大侠的朋友,因为你不配!”王秀才愤然而起。

菲英子大怒,打着酒嗝道:“你该死,不过,在你死之前,我可要告诉你,是他金老鬼不配做我的朋友!嘿嘿——”

“为什么?”王、李二秀才端立不动。

“十年前,老夫在练一种武功——飞龙阴掌,只要此功练成,那么,凭飞龙阴阳二掌,老夫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但那金老鬼趁老夫练功紧要关头,打了老夫一掌,不但让老夫前功尽弃,而且再也无法练飞龙阴掌了。这一掌之仇,老夫日日思报,无奈那老鬼托身于中原堡,致使老夫含恨至今,于今有人替老夫杀了他,你这两个该死的酸丁说说,老夫该不该高兴?嘿嘿……”

“你用采阴法加快练功进展速度,对不对?”李秀才怒道。

“哈哈哈……”菲英子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