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草木遍地,老朽不过是其中即将枯萎的一株,姓是什么?名是什么?”
朗笑犹在,老者已在西北方消失了身影。
忽然,一阵歌声随风飘来:
苟息难存,
偏安招劫!
恨往昔峥嵘千秋雪!
故园何在?
梦醒处,
江河悲泪,
寒风凄切!
海阔天高,
雄鹏翅断,
铁骑徘徊旌旗裂!
哭我河山,
叹不能,
怒操旧日残戈,
痛饮胡虏血!
……
那歌声凄厉、高亢、悲壮、苍凉,渐去渐杳……
“喂,呆子!还在想什么?”丑姑娘推了欧阳肖一把。
欧阳肖一看,阁内赌客观众早已走尽,只剩下他和丑姑娘。
“姑娘回去吧。”欧阳肖淡淡说道。
“回哪里去?”
“姑娘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好了,你爷爷——”
“不去不去不回去!”丑姑娘打断他的话叫道。
“姑娘这是何苦?”
“关你什么事?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哼!”姑娘毫不领情。
欧阳肖苦笑着直摇头。
顿了顿,欧阳肖缓下语气,问道:
“姑娘见着中原堡主了?”
“你问那个臭呆子呀,告诉你,见——着——啦!”姑娘活跃起来,怒意一扫而空。
“在哪里,说说。”
“一个月前,我正在武昌临江的一座蛇形山上,对面是一座大乌龟山。”姑娘边说边比划,仿佛又回到的一个月前,“那臭呆子从我后面走来,把头凑过来问‘请教姑娘芳名’,你猜我怎么说?”
“怎么说?”欧阳肖知道这丫头精灵鬼怪,但还真不知她有什么办法将中原堡主打发走。
“我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的臭眼盯着老娘干啥,想占姑奶奶便宜吗!滚!’你猜他怎样?”
“不知道。”欧阳肖笑道。
“那呆子吓得满脸通红,正眼不敢瞧我,只是连连道歉,慌忙夹着尾巴溜走啦!”
欧阳肖心中暗暗苦笑,又想堡主真是糊涂,轻易被这刁蛮丫头瞒过了。
他心中盘算着,一时沉默无语。
“喂,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姑娘见他呆立着,白了他一眼。
“姑娘还是回家吧,我送你回去如何?”
“不回去,我说过不回去的!”
欧阳肖咬咬牙,直逼过去:“不回去?那我只好用强了。”
“你敢?!”姑娘大怒,纤纤手指直挺挺地指着他的鼻子。
指白如葱。
欧阳肖苦笑,面对眼前这个姑娘,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头真有点大了。
“哼哼,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做,你刚才和那死老头打赌时怎么说,难道就忘了?”
欧阳肖想起来了,他与老头赌,如果他赢了,这姑娘就归他了。
一念至此,他的头轰地一响,心中连叫“糟了!”
他又一次让她抓到了把柄!
“姑娘想怎样?想跟着我这个穷酸么?”欧阳肖尽量露出嘻皮笑脸的神态来。
“跟着你?臭美!臭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嗯。”姑娘忽觉男人“撒泡尿”不雅,把后半截话咽下肚去,狠狠地瞪了欧阳肖一眼,转口说道:
“我和你赌赌!”
“怎么赌?”欧阳肖一下来了精神。
想赌,对付这样一个小丫头,欧阳肖自信小菜一碟。
“过来。”姑娘命令道。
欧阳肖跟着她进了听潮阁,面对面坐在石凳上。
姑娘拿起那两只铜碗。
赌客门把石桌上的钱悉数拿走了,铜碗却没动。
赌有赌的规矩,属于己的,尽管拿走;不属于己的,分文不取。所谓赌中有道,赌中有德。
“你把玻璃珠放在桌面上。”姑娘说。
欧阳肖从怀中摸出那枚玻璃珠,放在桌上。
姑娘笨拙地操起铜碗晃了几十下,啪地一声,重重地扣在桌上。
“猜,玻璃珠在哪只碗下?”
欧阳肖笑了,他十分轻松。他当然知道那玻璃珠在哪只碗下。
但他必须输,输了,这刁蛮的姑娘就赢回了自己,那么,他就可以让她回家了。
但他仍装模作样地盯着这只碗看看,又盯着那只碗看看,一副捉摸不定的样子。
姑娘格格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悦耳。
良久,欧阳肖像下了决心,指着左边的那只碗。
他知道,这只碗一定是空的。
“你输了!”姑娘兴高采烈地说,“残刀冷月欧阳肖也有输的时候!”
“恭喜姑娘赢回了自己,就不必跟着我了,还是回去吧。”欧阳肖笑容满面。
“废话!你输了,就说明你的话不能算数,你得听本姑娘的!”那姑娘手舞足蹈,何等兴奋。
“你——”欧阳肖哭笑不得,脸气得通红,他又中了这丫头的诡计,不管自己是猜对猜错,她都是赢家。
“你,你什么?要吃人呀?”姑娘见他动了真怒,不由后退几步。
“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欧阳肖恶狠狠地说。
姑娘忽然将面具摘下来狠狠摔在地上,“你这笨蛋!臭呆子!死呆子!不得好死的!你嫌我,好!我走!我永远不愿再见到你!”
她跑下听潮阁,闪身向西北奔去,眨眼就没有踪影!
“子——玉——,回来——!”欧阳肖连连跺脚,追出阁来。
“我再也不愿——见——到——你——”
那声音从数里外隐隐传来。
欧阳肖无奈地靠在石柱上,心中怨道:
“堡主,你应该知道子玉是戴了面具的,怎么就不敢认了呢?”
阁下的海潮更凶狠地撞击着岩石,潮雾缓缓从下面升了上来,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