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姑娘眼中滴下泪来。
赌桌债,阎王债,输了就输了。
老头笑了起来,仍很和善。
赢了钱,又赢了人,还能与人计较什么?
这时,人群中挤进一个书生,他笑着对姑娘说:
“姑娘无赌资了,请让出宝地吧。”
“不!”姑娘气鼓鼓地叫道。
“姑娘连身子都不属于自己了,连赌的资格也没有,还要占着赌位,岂非无礼?”书生说着,做出“请”的手势。
“本姑娘说不让,就不让,你怎么着?”
书生毫不犹豫,一屁股往姑娘腿上坐去!
“你敢——!”姑娘大叫,但眼看那书生的屁股毫不犹豫地坐过来,她只得闪开。
书生微笑着坐在姑娘的位置,观赌者自是一阵欢呼。
“阁下赌技高绝,晚辈请教了。”书生盯着老头说。
“不敢。”老头笑着。
“那粒玻璃珠本应在右边铜碗下的。”
“废话,怎么不见它!”人群中不少人讥道。
书生晃了晃头,懒得去答理。
“阁下扣碗瞬间,用真力击碎了那粒玻璃珠,并把玻璃粉压进了石桌里。”
“啊!”众人惊呼出声。
“你,你——卑鄙!”姑娘指着老头怒道。
“姑娘息怒,俗话说,无赌不假,不假不赌,这是妇孺皆知的道理。”书生淡淡地说道。
那姑娘哑口无言。这话本来在理。
“阁下并非真是赌博者,为什么迷上了这个?”书生看着老头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老夫不爱赌?”
“因为你并不看重钱,有人从你桌边偷拿了几叠赌资,你明明知道,却佯装没看见。”
“老夫眼花了,朋友倒眼利得紧。”
“所以,阁下并不在乎输赢多少。”
“唉,天下何人不赌?赌钱财,赌命运,没有人对将来有绝对把握,所以他时时在赌,有的赢了,杨名立万;有的人输了,为人作奴。‘成者为王败者寇’,千古不变的定律。”老头缓缓说道。
“阁下赢了这姑娘,打算怎么办?”书生指指丑姑娘。
“老夫妻儿家小二十多年前皆已死绝,现在寂寞孤独得紧。”
“在下未猜错的话,阁下对风月之事并无兴趣。”
“朋友错意了,老朽只是想收她做个徒儿。”
“姑娘拜这位长者为师,一定收益不小。”书生回过头,笑着对丑姑娘说,“小生很乐意去告知你的家人。”
“谁愿意拜这糟老头为师?哼,他还不配呢!”姑娘叫道。
老头笑了笑:“姑娘别忘了,你是输给我了。”
“你——!哼——!”姑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阁下不见怪,小生想赌一局。”书生看着老者道。
“你赌什么?”老头惊奇之下,也来了兴趣。
“阁下估算一下,这个人能值多少银两?”书生指指自己。
“你?”老头哈哈大笑,“小子风流倜傥,学富五车,兼有——”
兼有什么,老头不说了,凑过头来,悄悄说道:“按官家标准估价,至少一千万两。”
“阁下倒是识货人。”
“不敢。”
“这姑娘又值几何?”书生指指丑姑娘。
老头坐回原座,瞟了姑娘一眼,微笑着:“千金娇小姐,如有人出得起价,大概也就一千两银子吧。”
姑娘气得不行,这下反而气笑了:“死老头,本姑娘就值这么多钱,你应该不缺一千两,算姑娘欠你的,走了哇。”
那姑娘说着就往外钻。
那群观赌者何曾见过如此赌法,竟拿自己当赌注,真是大开眼界,见这输了身子的丑姑娘要溜走赖账,如何依得,霎时围得如铜墙铁壁,姑娘如何钻得过去!
“好,小生与你赌这姑娘,阁下赢了,连我也归你,输了,这姑娘可得归我。”书生笑道。
他知道丑姑娘走不了。
老头默默注视了书生一会,老脸挤出笑容来:“好,一言为定!”
“还请阁下做庄家。”书生笑着。
老头手一晃,右手中又多了一个玻璃珠,他把珠放在桌上,双手缓缓拿起了铜碗。
围观者一齐屏住呼吸,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珠!
“刷”地一响,珠入碗中!
碗在翻飞!众人先可见桌上的玻璃珠滴溜溜在两碗间转来滚去,后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不一会,就见桌上一片黄光灿灿,哪里还能分出手、碗、珠来!
众人仍死命盯着,但什么也看不清。
看不清也得盯着,仿佛自己就是押注者!
书生闭上了双眼,悠闲地靠在椅子上。
良久,就听“啪”地一响,那双碗已稳稳扣在石桌上。
书生仍未睁眼,他叹了口气。
“这只!”
“是那只!”
“绝对是这只!”
“你瞎了,明明是那只嘛!”
围观的人又争吵起来。
老头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书生,嘴角一丝笑意。
书生不慌不忙,缓缓起身走到老头身边,拿起他骨瘦如柴的左手,从指缝中取出那枚玻璃珠来。
玻璃珠本在桌上,大家亲眼所见进了碗中,在铜碗间滚动的声音清晰可听,是错不了的,但怎么会到了老头的手上呢?
“阁下好功夫。”书生道。
“不敢。”老者大笑而起,根根肋骨更加突出,“我输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前辈,我——”
老头挥手打断书生的话,笑道:“欧阳肖真不愧是欧阳肖,看来传闻一点不假。”
“前辈过奖了。”书生躬生行礼。
老头转身看了看那丑姑娘,笑了笑,说:“姑娘跟着这个残刀冷月欧阳公子,我就放心了,唉,女娃儿不听话,孤身独剑闯什么江湖——”
老头话音未落,人却已在听潮阁外。
“前辈请留步!”欧阳肖呼道。
“欧阳少侠还有何见教?”老者并未回头。
“前辈所赢之钱——”
“哈哈哈——钱财如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算了吧,算了吧,还是物归原主吧。”
“前辈——”
“少侠还待问什么?”老者未止步,一瞬间已在十数丈外了。
“请教前辈高姓!”欧阳肖拱手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