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不是说过了这事儿不再提了么！我都多大了……”

老太太说得一脸骄傲，林静远听得满脸羞臊。

“还说呢，我一方面是忙，一方面是不想让他那么娇气，所以才早早地给他断了奶，妈您倒好，趁我不在家就让他砸吧您那干巴，这可好了，活活耽搁到三岁才把这奶给戒了，都十岁了说话还奶声奶气儿的……”赵启芳一边给老太太剥桔子，一边嘟哝，像是在诉说不满，却又像是在玩笑林静远，气氛倒也舒缓了许多。

“你懂啥！要不是我没事儿拿我这干巴哄着、骗着，这小祖宗能好好吃饭，能好好背书？你俩见天忙得像啥似的，都抓不着影，孩子那《三字经》谁教的？《千字文》谁教的？《论语》谁教的？真是不知道个香臭！”老太太说着盘起腿，点起烟袋，活像个画本儿里走出来的地主婆，言语之中不乏刻薄，可似乎也不怕因此而影响到婆媳之间的感情。

“行行行，您最香，可香了！您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您打小教他什么《弟子规》、《三字经》啥的，他也不能没事儿就跑出去卖弄，我和他爸也不至于让人家批评，说咱们家搞什么‘封·建·主·义·复·辟’。吃吧，快吃吧，快搁橘子把您这嘴给堵上吧。”说着，赵启芳嗔怪而又不耐烦地往老太太嘴里塞橘子，可却塞得婆媳两个人都“嘿嘿”直乐。

然而一旁坐着的林静远却仿佛早已跳脱出婆媳二人讨论的话题，一个人在那儿呆呆地放空着。

两个女人互相使了个眼神儿，那似乎是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她们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帮着这孩子走出这深沟，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最后还是老太太先开了腔。

“要说你这女人呦，”老太太放下烟袋，一边吃橘子，一边嘴也没耽误嘟哝，“年轻的时候跟我儿子吵吵，这岁数大了又来堵我的嘴，感情这以后还真得有个厉害点儿的儿媳妇儿，也好让你知道知道挨饿是个啥滋味儿。”说着，眼睛还不时地对赵启芳挤咕着。

“可不，我儿以后给我找儿媳妇儿，可得好好挑挑，不然我这当妈的就得像他奶奶似的，都老得脑子糊涂成糨糊了，也还得让不讲理的儿媳妇儿欺负！”说着，赵启芳还俏皮地冲老太太吐了吐舌头。

“以后我媳妇，要是有妈一半儿好，我也就满意了。”

林静远的突然发语，让婆媳俩猝不及防，且又是说了这样一番话。不过好在人是张了嘴了，总比呆坐在那儿三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要强许多。

“我知道妈和奶奶是想让我开心点儿，我都明白。其实你俩心里比我还不舒服吧。”说着，林静远无奈地笑笑，他将脸转向一旁，看着相框里父母亲在三十年前拍的结婚照——男的中山装，女的马尾辫，没有现在才流行起的什么婚装、礼服，画面只是黑白，甚至连人嘴唇上口红的颜色都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