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明正准备敲门，里头的人就发觉了他的存在：“进来吧。”

不管这个老人已经年近古稀，有多少年没有过问过世事，可他的敏锐丝毫不减，白清明愣了一下，勾起嘴角抬脚进门。

“您找我？”白清明也不跟他磨叽，自顾自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开门见山的问他用意。

陆西城摘下眼镜，收起报纸，叠好，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明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你该去看看她。”

白清明的父母连同他那个尸体都没找着的双胞胎弟弟，被允许合葬在了一处，这就是陆西城给予他女儿的仁慈。

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白清明久违的观察起了面前这个老人，尽管他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习惯，然而属于他的时代早已过去，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陆西城已经被时间遗忘了。

这个时候，白清明才发觉，他的外公真的老了。

他原本以为他会跟陆西城吵起来，可他没有，他的内心意外的平静，也许是因为他发现陆西城老了，如今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也许威名犹在，但大势已去。

白清明喉头滚过一身低笑，他认真的看着他的外公：“不用您交代，我会去的，我还没浑到那个地步。”

他仔细的观察者陆西城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陆西城却始终很平静，于是白清明知道，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他还是输了。

白清明站了起来，却并不走，他把视线瞥向一边，看见了陆西城的书桌上摆着的一张照片，一张年轻的，笑靥如花的脸。

白清明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外公，哪怕只是一瞬间，您有后悔过吗？”

陆西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重重的喘着气，像年迈的老树被风雨击打，“小隼，你父母的死，我很抱歉。”

“那我弟弟呢？他就该死吗？”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四口本来是打算回陆家看望陆西城的，白钦说父女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那还是白清明长到十岁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外公。

可谁知道，那竟然成了一家人天人永隔的理由，出事的时候白清明跟他的弟弟坐在后座，他还记得弟弟正拿着游戏机在玩一款大热的游戏，母亲絮絮叨叨的跟他们讲着他外公外婆的事情，父亲看他母亲的眼神那样的温柔。

后面那辆车子撞上来的时候，这对可怜的鸳鸯甚至还来不及对儿子说一句话，车子就冲破护栏掉进了江里。

他的父亲用最后一丝力气敲碎了后车窗的窗玻璃，那种刺骨的寒冷白清明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二天，白清明父母的尸体被打捞船捞了上来，两个孩子的尸体却怎么捞都没有结果。

三天后，白清明被在下游的江滩上找到，浑身的血，陆清和找到他，把他带回了陆家，报纸上登的沸沸扬扬，人人都说他福大命大，一家子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