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头想了想,啊,应该是附近一处火山口吧,听说已经这样烧了好几百年了。
不过,等等。
这大花袄篮子怎么一荡一荡,离火山口越来越近了?
庭郁也发现了问题:“小老虎,咱能往上飞一点么?”
“我、我也想往上飞的,可飞不起来啊!”小老虎涨红了脸,指着夏长泽,“你们之前说过这人大概只有三口袋面重的,这怎么看都不止了吧?”
纪寒食:“……”
谁叫小妖怪最近长太快,一眼看不见都要更重半口袋,他能怎么办?
庭郁:“你若是要什么东西飞上天,做的时候便要多考虑一些吧?只重了一点儿而已怎么就不行?”
小老虎:“你还怪我?”
争执不下之中,大花袄晃晃荡荡,离火山口越来越近了。
庭郁:“你到底行不行!?!”
纪寒食也是相当后悔。
啊啊啊真的是……再这样下去,本来留在悬崖跟白狼一战还指不定会死的,这下子要直接全部都掉岩浆里变成烤老虎烤蛇了!
他怎么会忘了。
这小老虎虽然会飞,但最后每一次都要掉下来摔断爪的,不吉利啊!
真变成烤大妖怪了多冤啊?他小媳妇儿还没娶过门呢!
正在紧张,一旁庭郁幽幽道:“好在我早已料到,为防万一,我亦叫了人。”
纪寒食:“咦?”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天边月影之下,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人,又像是一只大鸟,越飞越近。
逐渐的,轮廓也愈来愈清晰。
……
待看得清楚真切,夏长泽被那大鸟妖的样子狠狠吓了一跳。
他来了妖界一整年,也算是见过不少各种各样大小妖怪,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非要说的话,几乎可以用“惊悚”来形容,比故事书上写的“妖魔鬼怪”还要可怖几分!
只见大鸟妖……生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眼周一圈深黑色的纹路,两腮横生鸟绒,目光异常犀利深邃。张开嘴时,满口利齿尖尖,闪着寒光,翅膀的骨上也生着好几出倒钩,看着厉厉生寒。
藤篮之下,已然火光冲天、热浪袭来。
大花袄离火山口已不足数丈,幸而大鸟妖利爪一拽,牵起大花袄下的绳结,便往一边拖去。
终于,浓烈的岩浆和火星越来越远,微凉夜风中,又得见月下山川冷然如画。
“和炎。”
夏长泽听到纪寒食这样叫那大鸟妖,声音很轻,像是怕把鸟儿惊跑了一样。
明明那么丑陋可怖的一只大鸟妖,他却用那样满满的温和而想念的眼神看着他。
“和炎,你终于回来了。”
“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儿?”
……
月沼南边,庭郁清风小筑旁的竹楼,是二十年前和炎兄妹的居所。
二十多年来,他虽然一直没有再回来,但纪寒食一直都派人去打扫整理,小竹楼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时隔多年,终于盼回了小金雕。
和炎说,他在这些年里去了很多地方。从东海找到南冰之地,又从西边川流找到背面沙漠,一直在找那能回溯时空、让他全族的秘宝“回转石”,却始终一无所获。
如今,他已太累了。
不知道还能去哪儿,很想念月沼的大家,更想念暌违已久的妹妹和光。
……
安顿好和炎后,纪寒食大半夜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走。
适才在小竹楼里,和炎红着眼跪地,拼命谢纪寒食终于替他手刃了仇人白狼王。
纪寒食却只有满满的心疼——这么些年来,他捡回那么多大小妖怪。除了和炎之外,每一只都在月沼安了家,努力忘却前尘,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就只有和炎,揣着满心的仇恨悲愤,在外漂泊多年、饱受煎熬。
好在,他终于肯回来了。
好在,白狼王强横一世,最后善恶终有报。
当然,纪寒食亦深知,此番能取白狼王首级,其实不过是侥幸得手而已——若非白狼太子日渐势大,刚刚同白狼王反目分家带了狼族大批精锐出走,他此番带着两只小妖怪,怕是也很难从白狼族的包围全身而退。
但也许,这便是天意……
小妖怪们都活蹦乱跳,和炎也好端端的,以后,大家又可以一起在月沼好好的、安安稳稳过平静的生活。
……
走到家门口,纪寒食没想到小妖怪竟没有睡,而是强撑着坐在门槛上等他。
露气慎重,夏长泽双手托着腮,正在不断地点着瞌睡头,黑发长长的还垂在地上打了个圈儿,裤子又短了,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真是的,也不怕着了凉!
“小佑,”纪寒食弯腰摸摸小妖怪的头,把小妖怪摸醒,佯怒道,“都跟你说先睡了,怎么不听话?”
“寒食哥哥,”小妖怪困困地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我伤口疼,睡不着。”
大妖怪僵住了。
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胸口还在痛,眼眶被带得都有点酸楚。
他想摸摸小妖怪,又怕给他碰疼了。
“没事的,摸摸就不疼了。”
小妖怪伸出手来,抓起了纪寒食有点儿薄茧的手心,放在脸上,眯起眼睛蹭了蹭,又蹭了蹭。
爪子有些冰凉,脸颊和脖子却很温暖。
纪寒食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只觉得指尖越来越没有力气,甚至那种虚弱的感觉缓缓蔓延上整个身体。夜色有些凄迷,他忽然发现,自己别的什么都想不了了。
……小可爱,小妖怪,小棉花糖,小佑。
当年可怜兮兮的、别扭又羞涩的小小的小妖怪。如今在他面前惹他心疼的少年。会弹琴、会写字,在使了厉害的计谋后趴在马背上对他露出得意笑容的……陌生又熟悉的孩子。
纪寒食突然间,很想要抱抱他。
虽然以前也经常抱小妖怪。甚至可以说每天都会抱,按说多一下、少一下也没什么稀罕。
可当下,这种心情却很不一样。
胸口隐隐作痛,夹杂了一些很像是很渴、很饿又找不到一颗米、一滴水时才有的恐惧和焦虑,还压抑了一股难以难说的苦闷和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