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神仙的体质,终归是比妖要好。
夏长泽按说伤得最重,但回月沼的路上已经自愈了一大半,甚至还能挺直腰,扯扯身后喘息愈重的大妖怪:“寒食哥哥,太累的话就靠一靠我。”
大妖怪轻轻“嗯”了一声,靠过来,暖暖的有点沉。
夏长泽还挺骄傲的。长大了可真好,他也能借出肩膀给寒食哥哥依靠了。
片刻,身后的大妖怪却忽然起身。
耳朵动了动,绿萤石的耳环轻甩,眼中染上一丝警觉……浅浅的风声中,有什么异样。
不远处,月下山间,竟不知何时静静立着十几只白狼轻骑。
为首是个银盔青年,脸上少许血痕,眼中寒光四射。
白狼太子……?
纪寒食心道不好。他本以为两营狼兵黑灯瞎火胡乱厮杀起来,白狼太子自要被困营中、自顾难暇,怎么都没想到他竟能这么快就带人追了过来。
脸上却不敢露怯,只道:“真不愧是狼太子,如此之快便已平息了纷乱。”
“不,他们还在营帐外打着。”
白狼太子咧开嘴,眼中寒光闪过,扯出一抹嗜血的微笑。
“但无妨,我只需……拿了你这罪魁祸首的项上人头,便足以下今夜祭枉死的狼兵勇士!”
狼声呼啸,明月崖上惊奇一群无鸟,白狼太子一拉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对空嘶鸣。随即抬手一指,身边狼骑便从一呼百应山上俯冲直下,以山洪潮水之势朝这边呼啸而来。
“庭郁!”纪寒食低声道。
便见庭郁翻身下马,瞬间飞身化作五米大蛇,迎着那群狼骑而去。
“!”一边夏长泽很是震惊不解——
之前在妖集遭遇狼兵时,他已十分清楚庭郁的斤两。
那蛇妖医术确实过人,蛇梦一类的障眼法亦十分精通,但若单论战斗力,就也就只有蛇形时张开血盆大口能吓吓人,除此之外,便再无什么别的本事了!
说白了,之前若非为了保护庭郁,他也不至于会受那么重的伤,甚至不一定会被白狼族抓走。
所以面对这般千骑白狼兵,又怎么能让庭郁去应敌呢?这不无异于去送死?
未及细想,却见庭郁已冲至狼群前,拉开架势要战的模样,却忽然虚晃一招尾巴甩出一物。轰然炸响,一阵漫天白烟而起。
夏长泽:“……”
唉,果然不是真的要他去打。
趁着蛇烟四起,蛇妖从白雾中全身而退。纪寒食亦扬鞭挥马:“小佑,咱们赶紧走!”
……
又跑出一段,山路崎岖,马儿实在跑不动了。
庭郁:“师父,蛇烟最多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他们马上便会追来。还有一半路程,我们怕是赶不及回月沼了。”
纪寒食点点头,倒是没有太怎么惊慌,望着眼前一处凸出的悬崖:“不怕不怕。为防万一,我之前早叫了人在这接应。”
庭郁看起来有些吃惊:“你?叫了人?”
纪寒食:“当然啊!那边可是白狼族,老子又不是真的傻,如何会没有想着些后着!”说罢,便朝崖下叫了一声:“喂——”
山谷里回荡着响声,回荡了好一会儿。
庭郁:“……”
庭郁:“真叫了人?怕不是梦游记错了?”
“何况,咱整个月沼所有能打的都在这儿了,谁来接应有用?就算筵晟、雉羽、千化他们都来了又能如何?”难道不就只是来多送几颗妖头的?
纪寒食:“……”
好在,没出片刻,崖底下便逐渐传来了些怪声。
继而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与夜空格格不入的花袄红色。
就很大,比棉被还大,随着渐渐升上悬崖,眼瞧着已经比屋顶还大了。
庭郁很是不解,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妖界里,竟还有他不知道、没见过的东西?
一颗花袄色的、硕大无朋的球,底下吊着个大篮子。
篮子上面还烧着火,里面站着个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却不是他们月沼的大小妖怪,而是那只天天试飞不成功的小老虎!
“我想着啊,白狼反正又不会飞,所以找会飞的小老虎来接咱们。”
纪寒食说此话时,竟还有些得意。
……
篮子是藤条编的,稍微有点稀疏,踩上去吱呀呀响,感觉很是靠不住。
小老虎:“咱们可说好了的,帮你这个忙,你就放我回林族,别说话不算话的啊!”
纪寒食:“一定一定,你们虎王(我们月沼)指不定多高兴呢!”
庭郁有些忧虑:“这么小的篮子,咱们几个都上去,能载得动吗?”
小老虎:“觉得不行你别上啊!”
呵呵……
如果能选,他肯定不会选择上。
问题是,白狼追兵在后,前面都是崎岖山道也并无藏身之处,眼下并没得选。
随着大花袄篮子缓缓离开悬崖,飘在空中越飘越远,白色蛇烟也终于散尽散去。白狼太子追到崖边,挥舞着利剑气急败坏。
纪寒食就更得意了,冲白狼太子龇了龇牙,又推推庭郁道:“你看,我一早跟你说弓才最好用吧?若是此刻他们有弓,射穿了这大花袄咱们不就惨了?可惜啊,一个个小短剑小银枪的,哈哈哈。”
话音未落,银光一闪,白狼太子佩剑直直投掷过来,直直戳向烧红的大皮口袋。
纪寒食:“……”
好在身边有条蛇,当即化出尾巴一扫甩开那剑:“馋哥,刚才说什么?”
大妖怪这下可不敢继续乌鸦嘴了。
赶紧老老实实弯弓搭箭,射得悬崖上狼兵嗷嗷叫。
……
大花袄在天上飘着,缓缓往月沼去。
周遭一片安静,星河灿烂。
云海散去,月亮出来了。暗暗照耀着远近黑沉沉的山川,逶迤壮丽,让人屏息。
夏长泽:“哇……”
纪寒食:“好看吗?”
夏长泽点头:“好看,寒食哥哥,下面那个发光的是什么?”
纪寒食低头,循着小妖怪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山顶一摊红艳艳的火光,在黑夜里如同流沙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