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惜珍的纠缠，正洋洋自得向坑下做着鬼脸取笑惜珍的启民，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还未等他把面部转过，脊背上就重重挨了两拳，接着又被程波一脚蹬在腿窝处，栽倒在方坑内，这时启民才见程波指着自己大骂道：“你个狗日的，叫你以后再欺负人!”

启民忽然栽下方坑，惜珍当时就是一惊，当见程波指着启民叫骂时，才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是挨启民打，气愤之因。只见她来到启民身旁，对趴在地上“妈呀妈呀”喊疼的启民连跺几脚，然后手扒坑堰向上攀登。

前面讲过，这土坑四尺来深，惜珍个头与土坑相比，只高出半头，一者她臂力不及，二者怕启民起身纠缠，心中发慌。虽费了不少气力，却仍是在坑下打转。惜珍上不得土坑，程波心里也是着急。见众同学看着惜珍发笑，程波只不好意思伸手帮助。就在这时，一阵“铛铛”的铃声响过，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向教室奔去。见身边无人，程波忙弯腰伸手，“快来，让我拉你。”急于要离开土坑的惜珍，忙将小手递来。再看程波如拔河一样，将惜珍拉出土坑。两人对坑中启民看也不看，径直奔向教室。这便是：只因先前受帮助，才有此时献蛮力。

不说启民被老师从坑中拉上如何撒谎搪塞此事，也不表惜珍而后更加关心程波。却说河口拦水坝下的池潭因几次洪水漫涨，潭中也如坝内一样，积满了泥沙和碎石，水深不过一米，浅处难淹膝盖。因水不遮下身，又被泥粘石磕，况大路上行人不断，一时间这里不见有人玩水戏耍。时逢七月，小暑节令还未来到，火辣辣的太阳就晒得大地冒着热气。行走在柏油路上的人们总觉着鞋小足胀，脚板发烧。道两岸的杨柳树经烈日一烤，也不似先前那样翠绿秀气，而是无精打采地卷缩着叶子。刚刚考过试的学生，急切期盼着暑假的到来。

这日，程波边吃午饭，边用毛巾不断擦着汗津津的上身。放下碗筷，他偷眼瞅了下姐姐绿叶，然后思谋着如何到河池里洗澡清凉一下。

“你再别瞅，想干啥我还不知道？大热天不准出门，今天只能在家里睡觉！”知道弟弟想要钻空子，绿叶提前下了命令。

被姐姐道出了心事，程波向绿叶恳求道：“天这么热，你放我到河里洗洗还不行吗？我向你保证，一小会就回来。”

“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不听，我就告诉咱爹。我可告诉你，前几天有个小孩去河里洗澡被水淹死了。还有，热天中了暑，不但吃药难受，还要到医院打针哩。”绿叶边说边瞅着弟弟。原来，程波背着姐姐常到池潭洗澡的事早被绿叶知晓。初时问起，程波却是背着牛头不认账。后来绿叶不知从何人那里学到，只需将程波裤腿挽起，用指甲在腿上轻轻一画，就知下没下水。无奈，程波只得隔三岔五到河滩里洗上一次，清爽一下。

闲话不提。见难于脱身，程波只得来到拐间，伸个懒腰倒在床上，也是天热人困的缘故，不大时间程波就有了鼾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嘭嘭嘭”的拍窗声忽将程波震醒。“快起来，你姐刚才去了邻居家。”窗外建功边招手边催着程波出门。

沿着曲弯的河岸，不觉就到了芦苇滩旁。因洪水漫过，树身还残留着涨水高度的痕迹，芦苇滩内残存着不少杂物和泥水。二人向前又行了二十来米，隐隐听到有杂乱的人嚷声。顺声望去，靠山根下，高出河道约三米的地里矗立着一座平房，旁边立着两根十多米高的水泥电杆，两电杆中间架着个黑灰色变压器，另一旁是一道约四寸粗的铁管从房内穿出直通山顶。因那铁管被黄漆刷过，经阳光照射好似金龙凌空盘踞。原来，这是山上一个村庄为解决水源、浇灌田地而修建的一座小型抽水站。

来至房前，扶窗而望，房内四周粉刷得雪白，平整的水泥地板上安装着银灰色的电机和水泵。墙的一角安着控电盘，盘正中一个黑色闸刀。这里程波正观看着房内的设施，肩上忽被建功拍了一下：“小喜哥，你快来。”

转过泵房，程波抬眼，不由喜上眉梢。只见约三十来个年龄不等的青少年在一池塘中戏水狂欢，把池中的水搅成朵朵浪花，溅起老高。这是个二十米长，十五米宽，深有二米五的蓄水池，池水离池堰约六十公分，池堰四周焊着一米高的铁管栏杆，东西两角留有下水铁梯。池中的人，有光着身子的，有穿着不紧凑裤头的，在水中有怡然自乐的，有扎猛子的，有开水战相互追击的，寂静的山脚下竟变得如闹市一般。

见大家在水里游动自如，纵情自乐，二人看在眼里痒在身上。未等建功张嘴，程波就说道：“快脱衣服，咱俩也下去。”说话间，二人已脱得精光，程波在前，建功随后沿梯而下。

七月的天气，虽说炎炽无比，可这池内的水却因四周山遮树拦，使人感到有些阴森和冰凉。有经验的孩子下水前总是先将热尿抹在肚脐上，舒缓一下才敢入水。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光腚孩童敢追狼。程波、建功二人虽识些水性，毕竟只是整日游在弹丸水浅之处。今日来到这里，一来水面宽阔，二者不知水位深浅，况又有来往游泳之人相互冲撞。也是二人粗心胆大合该出事，当二人从对岸铁梯向原处再游时，忽从横道穿过两人。去路被挡，两人手忙脚乱，身子不由下沉。人常说：“事急心乱，人忙出错。”建功自救不及，忽将一手抓住程波。被抓的程波还未等开口说话，一口水就吞进了肚子……

话分两头。却说绿叶在邻家学做针线，待回家不见了弟弟，心里着实生气和焦急。想到前些日溺水的小孩，她真为弟弟担心。这时，门畔一个身影闪过。抬眼见是义承，她顿时有了主意，遂向义承说道：“义承，你沿河去把程波找回来，就说俺爹有事让他赶紧回来！”这里义承答应一声，与哥哥义忠急急而去。

寻到池旁，因池中人多，脸面又被湿发遮掩，二人绕左寻右只看不到程波。正当义忠扶着栏杆左顾右盼寻找时，忽听弟弟义承指着池中一上一下的程波和建功大声嚷道：“哥，你快看，小喜、毛孩被水淹了!”

此时程波、建功两人被淹其实并非义承一人看到，但义承一声叫嚷，刹那间人们都从发怔中清醒过来。顿时，响起一片“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的呼叫声。喊声刚落，就见岸上跳下两人，几下挥臂拨水就到了程波、建功身旁，先是将二人分开，头离水面，然后踩水游至岸边，吆喝着围拢而来的人将程波、建功拖至地面。

这里程波、建功二人平展展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那义忠兄弟几声呼唤不应，又急又吓，禁不住哭出声来。正在这时，救程波、建功的两人已缓过气来，急急来到程波、建功二人跟前，将二人身子翻过，然后一人提起程波双腿，一人提起建功双腿，使程波和建功如蝎子倒爬墙一般。时间不大，就见程波、建功连续“哇哇”几声，吐出污浊的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