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全平正欲再打儿子，忽被一人抱住：“全平叔，您不要再打了，这也怪玉巧当时粗心大意，没去仔细追问，才把钱借给占技兄弟的。”众人举目看这讲话之人，身高约一米七上下，长得白白净净，只是高隆的鼻梁上突出个肉疙瘩来，这就是占技借钱那家的男主人彭承。

看官，要说彭承家相隔全平家不过百米，占技遭打因何此时才来？听我叙来：原来玉巧在英娥那里将占技借钱一事抖完后，英娥骂过儿子，又埋怨玉巧不该把钱借给小孩，还说起玉巧来她家要钱是真，买车是假之语。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莫揭短。”玉巧好心落了不是，又被英娥道破两口心事，无法与英娥分辩，只得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起初听到占技挨打，彭承就要前去解劝，玉巧只是不让出门。常言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连己，心焚发急。只因占技借钱出于自家，彭承真是坐立不安。经苦口婆心说服妻子，决定最近买辆车子证实给英娥看，玉巧这才让彭承出门。见是彭承，全平嘴里虽是骂儿不停，手里那只布鞋却是放下了地。见全平将鞋穿上，彭承边劝着全平和英娥，边扶着全平回到了屋子。这时，梅香赶紧扶起弟弟占技，也向家里而去。

光阴荏苒，不觉程波进校已三年。这年刚开学，学校就将程波这一级的学生重新进行组合调整，可巧启民就到了程波这个班里。启民比程波早上学二年，因家人管他不下，来学校权当陪人玩耍，先是功课差，老师将他留级，后因优差搭配，才被均到程波这班。俗话说：“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自河口那场打斗之后，启民见了程波心里总是发怯。后又见程波书包内装着菜刀在他面前多次摆弄，更是心惊胆寒，不敢与程波照面。

时值五月末天气，火燎的阳光将翠绿的麦稞烤成了黄色，又将不长的黑夜早早划破带至黎明。按照夏时制，学校实行了午间作息时间。这午休时间，初时老师还偶尔来查看一下，时间久了干脆直接由班长全权负责。没了老师检查，一些贪玩的学生借午休时间，有下水洗澡的，有抓鱼摸蟹的，也有到摆书摊前看连环画的——

一日，正当班里同学你桌他凳躺下准备休息，忽听到有位女学生的抽泣和叫骂声。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启民强撕硬扯着桌上一位躺着不愿下桌的女生。那女生一边两手死死抓着桌棱，一边抽泣叫骂。

与启民争桌睡觉的女生名叫廉玉霞，她圆圆的脸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下配着隆高的鼻梁和白皙的脸蛋，显得既秀气又精神。廉玉霞虽说长得好看，却有一样短处，惹得班里同学说笑。原来，这廉玉霞患有遗尿症，不论冬天夏天，夜长夜短，一旦倒床睡觉，若无大人提醒，就要尿湿衣褥。午休以来，曾有几次将裤尿湿，尿滴竟顺桌淌下。这一来，同学们尽皆知道，有好事的取笑于她，背地里给她起外号叫“连雨下”。按学校对午休时间的规定，同学们要睡一至两个小时，班里为使学生休息有序，对同桌学生定下你桌他凳，每日轮换的办法。若说廉玉霞有尿裤毛病，应检点注意些才是。可她偏偏不听父母让她在家休息的谆告，偏要每日按时到校与同学们一起午休。之前启民睡凳因被廉玉霞尿淋两次，怒不可遏。玉霞胆怯，又怕被众同学嘲笑，这躺桌睡觉的好事就被启民所垄断。

多日不见启民来班上午睡，躺在条凳上的玉霞又睡在了桌上。也该玉霞晦气，正当她头流热汗，打着微微鼾声熟睡之时，启民进了教室。见廉玉霞又睡在了桌上，启民不顾玉霞还在梦中，上前将玉霞腿腕扯住，边喊着“你给我下来”，边往桌下拉扯。熟睡中的玉霞被启民这一拉扯，身子险些掉下桌面。开眼见是启民，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其他原因，身子不住地颤抖着，继而开始哭泣。这里启民正逼着廉玉霞离开桌面，忽听一人嚷道：“你们快看，她又尿裤子了。”同学们都起身观看。只见被羞辱的廉玉霞紧夹两腿，在她那臀下分明有个巴掌大的湿印。班里同学顿时像热水开了锅，有嘲笑的，有站在桌面上起哄的，还有埋怨睡不成觉的——一时间，教室内沸沸扬扬。

何惜珍见班里乱了套，先是要求大家不要嚷嚷，然后批评启民不该闹事影响大家午睡。根本就不把惜珍当回事的启民一来没拉下廉玉霞，二者当众被惜珍这一指责，那满肚子火气就发向了惜珍。他瞪大着眼向惜珍回道：“她占我的桌子，我就要让她下来，你少是非不分，偏向你们女的!”

“老师让我当班长，就是让管那些不遵守纪律的!今天你影响大家睡觉，就是不对!”

听了惜珍的批评，启民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就影响了，你能咋？”

“你不讲理，我告老师去。”惜珍边说边往外走。

“你要敢给老师说，小心挨揍!”启民上前拦住去路，并举起拳头恐吓着惜珍。

“我就敢给老师说。”惜珍躲过启民拦截，愤愤冲出教室。

见恐吓无济于事，耳旁又传来学生们阵阵起哄声。启民只觉丢脸，竟向惜珍追去。班里无人管理，一片混乱。有好奇的悄悄随在二人背后，欲看启民如何收拾惜珍。

说话间，惜珍已被赶上的启民拦住。“日你妈，你为啥不批评廉玉霞专批评我，还要报告老师来收拾我？”无待惜珍分辩，启民就一拳打在惜珍肩上。

被打的惜珍只觉左肩一阵酸痛，疼得她不能开口。片刻，只见她咬牙瞪眼将启民衣襟抓住，边哭边嚷道：“给你打，给你打，你有理咱们见老师去。”俗话说“男不和女斗，鸡不与狗斗”。一个不去，一个强拉，惜珍虽拼尽力气，终归身单力薄，不数下，启民似虎食羔羊一般将惜珍掀倒在地。吃了亏的惜珍蓬散着长发，边哭边捡起半块青砖。启民见状，扑上前去，二人又撕扯在一起。

却说程波亦钻午休老师不在的空子。这些日子，或约伙伴一块下河洗澡，或到矿内闲逛，趁机捡些碎铁烂铜到收购摊点贱卖。这一日，程波、义忠、建功一行三人卖过废铁，吃着用红苕做成的黑色水果糖，高高兴兴向学校而来。三人刚入学校大门，就听到阵阵哭骂声，只见十多个学生正围观一男一女在厮打。奔至人前，程波大吃一惊，在一长方形土坑旁，启民正一手抓着惜珍的长发，一手拦挡着惜珍挖脸的手。此时的惜珍低垂着头，被启民一会扯向东，一会扯向西，只有哭骂没有还手之力。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撕扯着就到了方坑边。只听有人叫道：“有坑，小心掉下去!”也是惜珍撕扯，启民难以脱身的缘故，启民将身子来个急转，然后两手一用力，将惜珍掀下土坑。

这是个两米多长，一米多宽，深约四尺的土坑。离土坑不远处堆积着一些白灰，原来这土坑是为淋白灰准备的。前文已表，何惜珍对程波学习上帮助，诸事上照顾关心，程波感惜珍对自己的好处，亦对惜珍的吩咐言听计从。当见启民抓惜珍头发时就心中甚为不满，这时又见将惜珍掀到坑内，顿时气冲牛斗。正是：事听无理有人评，路见不平被人铲。他怒冲冲摘下脖上书包向建功一扔，“毛孩给我拿上”，便大踏步向启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