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庄湾的队长咋会让你给他们几家捎信？乖乖，是不是你也去偷瓜了？”贵安知道遮掩不住，况且平日受母亲溺爱，就如实将偷瓜之事告诉了母亲。谁知这吝二妮却是个短见之人，觉着自己儿子已经脱离干系，不用再去掺和。她怕事情牵连自身，叮咛儿子不去报信，谁问也不去说，竟将此事放过不管。

再说白队长和一村民将程波四人带至村上，因不见几人父母前来，只好先将几人反锁在村口一闲置的大窑洞内。这是个十米多深，三四米宽，高约四米的大砖窑，乌黑的窑顶和四处可见的蜘蛛网更显得窑洞陈旧。窑洞里端放着几捆干芦苇和十多根碗口粗细的木杆，木杆一旁是一些草绳。被反锁在窑洞内的程波几人，受了打骂，又受着饥饿，一时不知所措。想到家人来了要赔钱又要受父母训斥，有后悔当初不应该偷瓜的，有埋怨义承放哨不尽心的——这里各人都想着心事，门外忽然传来风刮雷鸣声。顷刻间，天色昏暗，树摇电闪，窑洞比先前暗了好多。就在这时，一对麻雀先后降落在残缺不全的天窗上。也不知是因风雷受惊，还是招引其他伙伴，两只麻雀雀跃着又唧唧喳喳。见无动静，它们飞入窑洞，钻入窑顶一个不大的砖孔内。

见麻雀进窝，四人竟忘了所处的环境，齐聚在麻雀窝下，只见建功抽出一根芦苇向麻雀窝捅去。未等建功将芦秆伸至洞口，两麻雀已飞出天窗，在昏暗落雨的上空发出凄凉的哀鸣。此时，窗外雨仍下个不停，隆隆雷声和时明时暗的闪电让人既胆怯又犯愁。这里程波四人正作难发愁之际，一道闪电忽将整个屋子照个通明，程波两眼正落在那十多根木杆上。这些木杆长的三到四米，短的两米，村民们唤作椽子，是供打土墙时用的。再看那些草绳，程波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快抬几根到窗下，咱们爬上窗就能出去！”程波的话如同救命的稻草，几人顿时有了精神。时间不大，几根长杆已摆在窗下。“毛孩，义忠，你俩先上。”程波边下着命令，边和得绩扶着椽子。

俗话说：“人急生风，事急增胆。”为逃出窑洞，义忠、毛孩先后靠近天窗。当义忠将头探出向外看时，不由伸长了舌头。“小喜哥，太高了，我不敢跳啊！”“就是，我也不敢跳！”

“嚷叫啥，今天跑不了和你俩算账！”程波怒斥着两人，先让毛孩溜下，然后自己腰拴草绳迅速爬上天窗。

合该程波四人逃走，四人原打算将绳拴在天窗上，借绳子溜出窗外，谁知事也凑巧，因那绳长，窗内窗外的绳子竟然成了八字形，那毛孩、得绩借绳之便，也上攀容易而且省力。这正是：本为系绳下方便，却叫攀窗上省力。此时，风雨不止，踩着沾鞋的地面，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冒雨逃之夭夭。

却说这河口上游拦水坝旁，靠大河的北岸，有块长方形地面，面积约三亩大小。先是村民们在地里种些夏秋作物，后因用水便利，又临近大路街道，生产队为了经济效益就在这里种起了蔬菜。这菜园坐北朝南，对岸是被大河阻断的公路。公路的另一端靠山根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河，两岸长着碗口粗的桐树和杨柳树。因那菜园高出大河有三米，三面又是两米高的土墙，若入菜园，则必须经过木桥，由西门而进。这日，天气酷热，程波与得绩、建功、义忠兄弟几人来到拦水坝下的水潭中戏耍。玩至兴处，几人竟手抠石头缝爬到坝上。这水坝因长期泥沙积存除低处流着河水外，两旁都露出了平展的淤泥地。来到平坦的软泥地上，几人有玩泥晒暖的，有在泥地上翻滚摔跤的——这时，不远处传来青蛙“呱呱“的叫声。一时好奇，几人竟向声处赶来。原来是一尺多宽的小渠，渠水潺潺流动，清澈见底，渠两岸长满了荆棘蒿草。几人拨草前行，忽听“扑通扑通”几声，几只青蛙跃入水渠中，顺水游去。沿渠前行，只见渠上盘旋着许多蜻蜓，有蓝色的，黄色的和黑色的。它们一时沾水，一时高飞，一时又落在渠中草丛上，使那细草柔软颤抖。几人精光着身子，又被荆棘扎得难受，眼见却捉不到一只青蛙和蜻蜓，建功懊恼着催促几人返回。

“谁知道这渠通到哪里了？”被程波盘问，几人只是摇头。“再往前看看，弄清这水壕是干啥用的。”见程波带头，建功几人也紧随其后。约行二十米，一堵高墙拦住去路。再看这渠水顺着大似盆口的墙洞流进高墙内，程波俯身而望，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菜园东边的围墙，渠水正浇灌着菜地。细瞅园子内，种有各种蔬菜。在菜园正中靠北端有两孔面向正南的土窑洞，窑洞前搭着个凉棚。这时，一位手拿草帽的男人正走出凉棚。他戴上草帽，一手提个篮子，一手拿着镰刀向菜地东边走来。几人见那人向这边行来，忙退离洞口。聚至僻静处，程波诡秘地向几人一笑，然后把几人的头凑向自己，悄悄说出自己的打算。

是夜，天空不见星月，伸手难观五指。几人躲过家人视线，按照程波事先约定的地点，齐聚在河口桥头。见人到齐，程波率先沿着漆黑公路向拦水坝摸来。按照事前的分工，仍由义忠弟义承观望放哨并负责管理几个人脱下来的衣服。忍着荆棘的痛苦，几人来到白日所到的洞口前。侧耳听那园中寂静无声，程波俯下身子，当先闪身钻洞进了菜园。初秋的夜晚，虽说不冷，可在万籁俱寂、河风阵阵的深夜，对几个光着身子又在行窃的孩童来说，还是很寒冷的，有的甚至已经上下牙齿咯咯作响。几亩地的菜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要想轻易摸到黄瓜和西红柿也并不那么容易。到底是事遂人愿，经过一番艰辛地爬来摸去，总算是找到了地点和目标。俗话说：偷人的劲大手快，骂人的嗓高嘴赖。半支烟的工夫，几人脖上挂的布包已经塞满，每人又各自手握黄瓜，边吞嚼边退出渠洞。见义承将衣服抱来，几人顾不得分辨，急忙穿在身上，然后直奔河口大桥而去。

且不说程波几人如何处置那偷来的西红柿和黄瓜，却说菜园内有一位四旬出头的菜农。他长得瘦小，且尖嘴猴腮，行起路来垂头背手，不紧不慢，好似经常在思考问题。此人姓牛，名善士，因那士与思谐音，人便习惯叫他善思。次日，天刚放亮，善思就垂头背手在菜园里转悠。行至韭菜地旁，忽见一片韭菜瘫倒在地，松软的菜园地上留下数只手印和脚印。再看别处，有被踩倒的，有落地的。见此情景，善思不由怒骂一声：“妈那屁，哪里来的孩子贼胆大，翻墙也不怕摔死。”唤来菜园另外两人，绕墙寻着窃贼翻越的痕迹。行至渠洞口，善思顿时明白。他指着两旁许多脚印向两人说道：“你们看，贼娃子准是从洞外爬进来的。依我看，这贼娃肯定是河口来的。”见两人点头，善思接着又说道：“依我看，这洞口咱们先不管它，这几夜咱们多留意，兴许他们还会来。”两人虽是苦笑不信，但因善思年长，况且又没有其他方法，只得按照善思吩咐去做。这正是：设下香饵垂钓计，只待馋鱼上钩来。

次日上午刚临巳时，程波与姐姐绿叶正欲出门，忽见河口桥头聚满了人，接着敲锣打鼓的响声传到耳边。撇下拣煤的荆篮，全然不顾姐姐的呼叫，程波飞也似地向桥头跑去。挤入人群，程波不由一惊。只见启民左手提锣，右手握根一尺来长的木棒，与两手分别拿着黄瓜、西红柿、茄子、豆角、辣子的占技、显荣、盼富、贵安四人无精打采地站在两条长凳上，一旁瘦小的牛善思正滔滔不绝向围观的人讲述着启民五人偷菜的事情。只听那善思说道：“这几个娃两次钻进我们的菜园子里，偷的菜虽不多，可把菜糟蹋得不成样子，使我们生产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社员们要求，让孩子的大人带钱到菜园子来领人。”听到这里程波打了个寒战，偷眼四下一看，只见得绩、义忠几人也夹杂在人群中。几人悄悄凑至一处，齐齐暗自庆幸。这正是：“前者牵牛落安祥，后者拔橛出祸殃。”

要知启民几人家长如何赔偿，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