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河口拼搏识群童 岔道掠夺祸其身

秋梳梦 陕西冀成 3842 字 11个月前

时正值五月中旬天气,艳阳高照,绿树成荫。那些在河口街上的人,穿戴不一。有穿汗衫、白褂的,有穿线衣夹袄的,也有敞着前胸或光着膀子的。在一些槐荫柳下,摆着一些小摊小点,有卖茶水的,有卖凉粉醪糟的,还有一些纳凉谝闲和吃喝的。来至街心,见姐姐茶摊前围满了人,有些坐不上木凳的就在腚下垫只鞋将就。这些人中有喝茶的,有用筷子在碗中寻捞豆子吃的,也有把干硬的馍饼泡在茶水中边吃边喝的。因怕姐姐瞅见,程波躲过姐姐的视线,朝另一处行去。正行间,忽见一辆架子车摆在路旁,车前围拢着一群挑拣东西的人。车把中央,一位粗布白衫的中年人正手持秤杆与挑拣的人秤着东西。

靠近车子,是半车核桃大小、青黄不等的小杏。看在眼里,程波口水直流。就在这时,有几个小童靠近车子,偷偷将小手伸至车厢内,趁中年人秤杏收钱时,快速抓出几个小杏递给身后的小童,只待身后的小童兜满离去,车前几小童才手里各抓一把钻出人群。看在眼里,程波忍不住也学着小童模样,右手慢慢伸入车厢。这正是,好事难去做,坏习易沾染。还算程波走运,很容易就抓小杏在手,又顺利入兜。接着,他又手握两个急忙钻出人群。来至无人处,顾不得擦洗,就张嘴啃嚼起来。一阵酸甜后,他刚将另一个递至口边,肩上忽被人重重拍打了一下,那未握牢的杏落在地上,接着又滚下身边的小河。

“哎,你咋光顾自己吃?”

程波回头观看,不由一怔,面前站着个高出自己半头的胖童。这胖童浓眉大眼,高鼻圆脸,看那五官倒是无甚缺陷,只是穿戴不整,脖颈黑如车轴。此童姓雷,名启民,因是随母改嫁来到强家,遂改作强启民。见程波望着自己,启民两眼一瞪,伸出右手命令道:“把杏拿过来!”

“给你!”程波有些心怯,忙将衣兜中仅有的三个小杏掏出来,挑个大的递向启民。

“不行,把杏都给我拿过来。”启民边说边上前来抢。

程波忙缩回手,气愤地问道:“你咋不去偷,为啥专要我的?”

见程波与自己争辩,启民伸左手将程波右耳捏住,右手点着程波鼻子说道:“你敢不听我的,小心我揍死你。说,给还是不给?”

从未受过如此欺负的程波被捏得疼痛难忍,不由胆从肝来,怒从心生,抡动双拳朝启民面门就是几下。毫无准备的启民,只觉眼冒金星,鼻酸嘴疼,一个后仰跌倒在地。

打倒了启民,程波一阵高兴,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余怒未息抬腿又向启民踢去。也是程波那鞋宽大,烂了几处,一个用力,那只鞋竟如飞起的雏燕,在几米外落下。

正当程波弯腰捡鞋之际,启民忽从地上爬起,两眼噙泪,叫骂着扑来。惊慌中,程波顾不得穿鞋,抡动着那只烂鞋又与启民打在一起。虽说两下有损,还是程波占了那只鞋的光,只打得启民有退无进。看看来到河岸,只顾防打的启民也听不到人们的提醒,一足踏空,竟跌下急流的小河沟内。待从河中站起,已浑然成了落汤鸡。五月的天气,虽说水不冷,可下河的人还是很少。被这冷水一激,启民禁不住打起冷战。他看看围观的人们,又看看叉手在腰的程波,忍不住咧着大嘴叫骂起来。就在程波、启民一个在河内、一在岸上对骂之时,绿叶急急来到河边。她边挽裤子,边脱鞋,下水把启民扶上岸。好一阵劝慰,启民才怏怏而去。

自此,启民见了程波只是远躲,跟随启民的那几位小童也不敢将程波小视。时间一长,群童竟与程波混得烂熟。当问及启民时,这些小童你言他语,尽说些启民欺人的话。原来启民住在河口上游,家有兄妹四人。因启民是随母来到强家的,继父一者忙于矿上工作,二者自己也有骨肉,因而对启民管教并不严厉。启民母虽有心去管,可那几个小于启民的儿女就折腾得她不可开交。后来虽把启民交代给嫁出的大女儿管教,那也是远水难解近渴,隔山不能见物。启民无人管教约束,好似天马行空,任去任来,整日在河口街上打转转。因无钱去买摊点上的果品,就学会了偷窃毛病,后来还结识了附近一些小童。启民仗着自己个大身壮,竟指示群童做事。窃来的东西,启民多吃多占。群童心中虽有怨气,因惧怕启民,只好顺着,后来干脆将启民唤作欺民。那一日,程波与启民拼斗,群童坐视不管,正是启民平日所欺之因。

闲言少叙。群童中有四位与程波甚是亲近:一位姓萧名义忠,瘦高身材,瓜子形小脸,两眼炯亮,因他舌短口语不清,招人嬉笑,小名唤作“蛮蛮”。二一位姓邵名得绩,个小身单,脸面又不甚白净,因长得圆头圆脸,亲邻与他起个绰号,叫做“酸枣核”。三一位姓张,名建功,小名又叫“毛孩”。末一位就是前文书中提到留有小辫的小狗,姓潘名贵安。这四位有的是兄妹们多,家长照顾不及的,有的是被大人娇惯放任自由的。因几人都居住在河口附近,于是这河口竟成了他们游玩取乐之地。

时值六月多天气,炽热的阳光照着潮湿的大地,人们如在蒸笼一般。道两旁刚舒展了身躯的青树叶,又被晒得缩卷了身子,无精打采地爬在树干上。树阴下,人们把草帽、手帕当作扇子,在脸前不住挥动。被拴在树桩上等待拉车的牲畜或站或卧,喘着粗气,不停地用尾巴驱赶着叮上身子的牛虻和蚊蝇。这日,程波与义忠、建功、得绩、贵安一行五人来到河口上游。在这里有一南北横跨、长约二十米的拦水坝。坝中央两个见方不足一米的缺口,河水如两头雄师吼叫着冲下近四米高的石坝,将坝下打出个约有六七米大、水深过人的圆形水潭,潭水沿北山根向西直下。在拦水坝上方的东南侧,一股清流穿过马路下的石洞,转西流入小河道,这里就是大小河分开的源头。因时日久和河水漫涨的缘故,如今泥沙已将坝内填平,坝下不大的水潭成了河口青少年平日里游泳戏耍的绝好去处。今日,年纪大的因到学校上课,这里的人显得稀少。脱去衣服,五人先是在过脐深的水里扎猛子、开水战,后将个人的湿裤用细绳将裤口扎住,使腰口对着水面,自己则爬在鼓起的两裤腿之间,两手不停地扒着水,又用两足不住击打水面。

俗话说,戏耍时易过,作难天感长。五人在水中玩腻了,就爬上石坝,躺在坝上稀泥上晒太阳。就在这时,得绩在坝上向几个人嚷道:“你们看。那边在卖啥?”众人随得绩手指的方向一瞧,马路上停着一辆架子车,车旁围着许多人。

原来是多半车鸡蛋大小的鲜桃,桃身布满了绒毛,桃尖挂着红彩。只见围在车旁的人们,有拣个大的,有拣软的,还有拣颜色发黄的。早已腹空肠鸣的五人,急急挤入人群,将手探入车厢。这正是:人急疏防范,心慌出差错。程波五人只顾防了持秤的人,竟不知车旁还立着位护桃少年。这少年十五六岁,黑红的面庞上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长的两眉相连,牙齿微露。他个头不高,脖上挂一布兜,里面装着买桃人付的钱。

这里建功、贵安刚将桃子从车内摸出,就被少年发现。“把桃放下!狗日的,小心挨揍!”见建功、贵安握桃欲出人群,少年绕车将二人拦住,怒瞪着两眼命令道:“听见没有,快把桃放到车里去。”

贵安见逼,心中胆怯,将手中桃向少年一递:“给你。”若少年伸手接过啥事全无,可这少年却怒气未消,大声命令道:“从哪里拿的,还放到哪里!”

贵安心怯,抬手将桃投入车厢。这一投不打紧,将车内的软桃砸开了花,液汁四溅。少年见状,青筋暴跳,抬右掌照贵安面门就是一掌。被打的贵安只觉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他手扶脸颊,眼泪不由就流了下来。那贵安乃是平日被父母和姐姐宠娇惯的孩子。今日被少年重打,如何经受得起?由两眼垂泪到号啕大哭。

见人们说东道西,少年也觉得失手。为唬住贵安和程波等人不来车前,少年不顾持秤中年呵斥,手指着程波几人骂道:“都给我滚开!谁再敢到车前偷桃,跟他一个样子!”

被少年指骂,程波不服气地说道:“你滚,这河口是俺的,不是你的。”程波话音刚落,义忠、得绩、建功齐声喊道:“这河口是俺们的,你少在这里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