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风荣母正欲追问梅香,忽听一人嚷道:“你们看,宝旦妈来了。”只见英娥两足如擂鼓一般朝这边奔来。但见她,气喘吁吁,满脸怒色,恶眉倒竖,本不很大的肿皮三角眼此时更是凶光逼人。见英娥来到,人们不约而同让开一条道,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为风荣母担心。
见母亲来到,占技自觉委屈,他两眼含泪,哽咽着向英娥说道:“妈,她打我。你看把我的衣服撕成这样子了。”原来风荣母方才抓宝旦时,宝旦向后退缩,因而胸部外露。那英娥本是护短之人,听过儿子诉苦,并不问风荣母是何原因引起争执。未等风荣母张嘴,就右手点着风荣母的脸吼道:“风荣妈,你咋和吃屎娃一样见识。当着这些人的面你给我讲清楚,你该不该下手打我家孩子!”
初时,风荣母还对英娥到来后家长们肯定相互道歉、解决小孩间的纠纷抱有很大希望,当听过英娥一席不堪入耳的言语后,直气得浑身打战,嘴唇青紫,半晌才开口说道:“宝旦妈,你这是啥话?众人都在这里,你问问我打没打你家娃?你宝旦往风荣脸上撒尿,我能不能拉他去见大人!”
这里风荣母话音刚落,忽然人群躁动,传来“哎呀,小心”的喊声。风荣母急忙扭头,只见宝旦将拳头大小的一块砖扔了过来。风荣母将身子一侧,砖块正砸在腰间。虽说宝旦力量不大,终归是石头撞肉,疼得风荣母只是咧嘴。
“大家都看看,哪有这样霸道的东西。”风荣母一手扶腰,一手指着宝旦嚷道。
“你嚷叫啥?对你这号人就是要霸道,我看砸你活该。”
听过梅香的话,风荣母再也忍不住了,她语无伦次地向梅香嚷道:“你,你——这少奶奶厉害,你有能耐也下手和你弟把我打死算了。”
虽然这些话是风荣母一时的气话,可英娥听后却很不是滋味。她上前几步,指着风荣母的脸问道:“你说我女子厉害,她是点过你一指头还是拍过你一巴掌?”
英娥话音刚落,梅香就撅着个嘴嘟囔道:“我厉害咋了,我厉害也没有像你家男人亏心,下井把腿给砸断,现在坐三轮车还要叫你推。”这几句话刚出口,在场之人为之吃惊,就连英娥也觉得女儿说话过分,不由将女儿瞪了一眼。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梅香这几句话,一时勾动了风荣母的伤心处。她心如刀绞,两眼含泪,愤怒地指着梅香吼道:“我男人是亏了心,那你可不要亏心,你好好找个男人出袒一辈子,可不要像我男人半道腰折腿断,耽误了你的大好风景——。”
见风荣母一声大似一声,英娥抢前一步,以手点着风荣母面门说道:“你想当泼妇是不是?你不要脸,俺梅香还要脸呢?想亮相到别处亮去,不要在这里恶心人。”
“你才是个不要脸的泼妇哩!咱们让大家来给评一评,看谁来这里亮相护短,又是谁做的事真叫人恶心”
这里风荣母不甘示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英娥叫骂。梅香见状,亦蹦跳叫骂。这正是:声嘶力竭骂哑喉,争强好胜做对头。有诗为证,诗曰:
小儿嬉戏虽过头,慈母切勿去迁就。
假令英娥能训子,何有后来儿为囚。
正当二人愈凑愈近将要动手之时,群人上前将风荣母扯到一边,然后推扯到家中。自此,大小河口的人们皆知英娥护短厉害。一些妇女背处称英娥为“母老虎”,占技乘其母威,亦称“童中霸王”。
如今却说程波跟随姐姐一起在河口卖茶水的事。那程波摆脱了父亲看管,昼里只知贪玩,夜间又不早睡。每日清晨,只待绿叶将饭菜准备好,才去唤他起床。人常说;小娃脸六月天,说变就变。程波顺心时,即刻就起,若逢不顺心,任绿叶再三唠叨,只是不理,待睡足爬起,早已是红日高挑,时临中午。
一日,绿叶早早起床,拉开门。只见红日东升,高空一派青蓝。想至昨日卖茶水收入不少,今日又遇上好天气,心中格外高兴。不一会她将饭菜做好,来到拐间对程波喊道:“快起来,趁热把饭吃了,一会儿帮姐往河口运东西。”见程波纹丝不动,她上前摇着程波的肩膀:“听姐的话,今天挣下钱给你买糖吃。”
“天天你说买糖块,可就不见你给买,我再不给你搬东西和看摊了。”程波用被将头一蒙,竟不理会姐姐。
费了半晌口舌,程波只是不起。绿叶只得就着咸菜,将两碗稠玉米粥下肚,然后把剩下的饭用大碗盛上,再用碟将碗口盖后放在锅台上。涮洗完毕,又吃力地将大铁锅端上炉口,一瓢瓢向锅内添水。水开后,将昨夜煮过的绿豆、豇豆掺入锅内,待茶水变了红色,再一瓢瓢将茶水起入铁桶内,然后以细白布将桶口严封。
一阵忙过之后,她又来到拐间催促弟弟起床。当见程波仍无起床之意时,她耐心地向程波交代着要做的事,然后找来担子,一边挑着那桶茶水,一边挑着个不大的方桌,桌的四条腿捆绑着四个小木凳,左肘挎着放有六七个白瓷碗和几双竹筷的小竹篮,向河口而去。
绿叶走了许久,这里程波才伸着腰腿,揉着干涩的双眼从床上爬起。他捡起落地的衣服,歪七扭八穿上身。长时间的睡卧,已饿急了的程波翻身爬起,他被子不叠,脸不洗,端起那碗尚有热气、碗旁留有咸菜的玉米糊,两筷不停地向嘴里拨动着。吃罢饭,他用衣袖将嘴一抹,草草涮过吃饭的碗筷,将两扇木门拉紧上锁,一溜烟向河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