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萱和生在富贵绮罗之家,自其母崩逝,继位为君以来,所见的都是毕恭毕敬、低声下气的臣子,那先前的王夫云鹤,外间虽传得他惊才绝艳,实则房帏之中,亦用臣子之道,却没半点温存,故而感情淡漠如冰。她自出世以来,何曾见过楚公子这等人物虽平平数语,却总是把她放在心上的。当下严国主心头一软,便对云蕴道:“休来我这里卖乖,我且问你,倘有一日,萱和弃了国主之位,随你做了道人,你还能这般相待么”
云蕴听了,一把拽了国主玉手,赌咒道:“只要萱和待我不变,楚某一万年也不变的。只一条,大臣断不容你弃位,萱和,你休要再作此想!倘或你真弃了位,恐怕朝中不知有几人不能容你呢!不论怎样,你总要先保自己啊。真到了瞒不住的时侯,只把我推出去挡祸就好,我也是疯魔了!只为着你…一死也是情愿的!”
女儿家自是心软,况严国主与他正在情热之时,忙出手掩了他的口道:“哪个要听这些!我前阵寻了陆家错处,将那陆柄权撤下了,也按你所言,借着兵事打发了崇奇与其子惜泪,虽支开两家,但那档子事,我却万万不敢提的。再者,朝中尚有田仲安掌握军权,崇、陆两家与之相援,怎么答应你我的事万一一起闹将起来,慢说你我此生不能成事,就连性命也……”
楚云蕴闻言,明眸一转,道:“萱和现下是国主,手握重权,何不善用之要拉得势臣子靠拢你我,方能像你先祖霜梅国主一般,做岩香的真国主!至于用甚办法,你也不必多想,若信我时,只管听我就是了。”
严萱和凤眼一闪,幽幽低叹一声,柔声道:“阿蕴,当年霜梅先主为光寒帝所弃,立志要改这男尊女卑之说,故创下我岩香数百年基业。男尊女卑,看似与我们岩香立国之道相悖,可世上女子,却有哪个真正逃得过去我既将一世赌在你处,你今生便不可负我!若你不曾负我,到将来万一咱二人所谋不成,这鸩酒,我便与你一道饮也是肯的;可你若负我……”
“我真要负你时,你手中有我几百条死罪,随便找一条发付了我就是了!”
“真到那时,追到天边,我必先手刃了你,看看你们男子的心,到底是红是黑!”
那云蕴朗声长笑一回,便道:“怪道人说小女子惹不得的!你这横眉怒目的样儿,我常日不曾见过,待我细细看过,得空好与你画下来!你若得闲了,我便来与你计议计议你我那名分之事,我看这事,时机不到,急不得的!若真到了时候,便先从那三世家上着手……”两人计议了一回,国主唯唯而已。
且放了这头,再表惜泪。
腾龙君臣听闻飞马报那崇奇领了兵马驻扎宛子城,那振武帝兆灼急忙登殿议事。腾龙军伍信上次被惜泪所伤未愈,但兆灼不听兆太后苦谏,一意要伍信再次出征,以补前错。无奈伍信带伤出阵,临行时,兆灼对伍信叮嘱道:“朕此次必派伍将军,实是因为朝中诸将战力,无人能与伍爱卿你比肩。将军此去,务必取胜。替朕争回宛子之地、落樱海权。朕今也派下爱卿两支密卫襄助爱卿,此两支暗卫,均是绝世高手。一支名曰“流萤”,乃程文举相国当年为朕先考所备的密杀小队,由一百十五名青年刺客所组成,其中有十八名佼佼者,朕赐他们名唤天罗十八刹,聊供爱卿驱遣;另一支名唤“夜魅”,仅有八人,且为八位深藏不露的异人,此八人是朕秘密集结的江湖人士,必要时可以以一敌百。此处有当年程文举相国留下的密计在此,爱卿到达营地后,依计而行就是。”
伍信接过兆灼递过的皇封锦囊,心里不禁暗暗吃惊:我向来只知兆灼是酒色之君,未亲政时,便由兆太后做主,从腾龙及其它诸国中广选许多嫔妃,玩乐混闹,并非甚么头脑;谁知竟暗自训练了这么些人!又想前阵兆太后带了我往西郊赏景,太后要将兆凌旧府赐我养伤,那兆灼虽然依允,脸上竟有阴郁之色,目含凶光,望之令人心悸不已!看来,少年天子表面和善,实则锋芒已露,我与太后,往后吉凶,不可知了!
当下伍将军心头一颤,接了兆灼所赐遗计与虎符令牌,唯唯称是,克日兵发宛子城,与崇奇父子所部,相对峙于落樱海。
再说田仲安一府,近因陆柄权受惩卧病,田仲安便职兼文武,总领朝班。谁知如此,却招了别人嫉恨。不知是谁,向国主参了一本,道田大将军飞扬跋扈,其公子田遇时新近所置别馆,竟敢越制使用书君皇陵中的柏木。田将军原来因陆相之事,便有些不安,闻此言更是吓的不行。连声称冤,急去找当初卖木头的商人袁泰来问,谁知袁泰已被下狱,一口咬定是田仲安授意他到书君皇陵伐树!国主不动声色,搁下此事不问。不想才过半日,那袁泰在狱中暴亡而死。因那袁泰发间有伤,脑骨已裂,朝中隐隐生出许多流言,竟说是小田偷偷买通守卫入狱行凶!田仲安夫妻知道朝廷有故意诬陷,欲削大权之意,便连夜吩咐田遇时离国暂避。小田与寒玉哪里肯分与他爹争道:“儿又不曾做亏心之事。那木头是我打发人从那袁泰手里买的。至于他哪弄来的,儿子哪里知道说儿闯狱杀人,更是没影的事!孩儿看,何必要跑,只等国主来查就是了!”
“常言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官场上的事吾儿哪里明白国主既有心削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上殿面君辩白,假意交还事权,在家待罪,朝廷事多,料严国主现下少不得为父;吾儿带着寒玉,且投腾龙去。为父在腾龙,有位生死之交名唤秦隐,如今恐难寻见他。但当年他曾与我有约,有难之时,要我自到他旧府相访。我手书一封在此,你们可去他的府上相投。他乃玄门仙客,必有先见之明。为父避过一时,风平浪静,便派人到腾龙接你们便是!”
小田虽文武双全,看着傲气,实则外刚内柔,惯有好性子。一向不敢违拗其父,当下与爹娘哭了一回,带了寒玉,往龙都去。此去颇有曲折,容后详叙。
如今且说田仲安,自遇时夫妇去后,在府思量再三,负荆请罪,上表力陈田府不曾逾矩伐树,一面自愿交出所有实权,退居在府不提。
且说三大世家之中,陆相罢职卧病,田将军交权幽居,崇奇父子出征在外,朝廷为之一空。许多大事因无人裁决,各部臣工纷纷登殿奏事,眼看就要大闹一场!
夏太监奉群臣所请,战战兢兢去禅云观请国主还朝。严萱和听闻群臣不服,心虚起来,问云蕴道:“听了你的,如今却怎么好”
那楚云蕴浅笑微微,早早拿出一张御笺来,道:“只如此应付他们便是了。”究竟楚公子所言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