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还是没那么做。
叫住她,然后呢?
是要割断她的喉咙,捂住她的嘴直到她消停为止,还是索性对准她胸前不拖泥带水地来几刀?即便只是打晕,她离开太久,那些值夜的同门肯定也会寻过来。
重要的是,仿佛有人预料到他会来似的,江兮缈居然将门上了锁。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锁。
那是用某种法器办到的,从气息感觉,倒有点像从前曾在师尊那儿看过的守令钟。
玉揭裘非要见江兮缈一面不可。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那走马灯是怎么回事,但他莫名已经将其视作了仰仗——只因其中有个细节,他始终记得很清楚。
第一次走马灯中,江兮缈病重,慕泽找不到狐狸心,于是寻求了三十六重天的帮助。
他年少时也学到过,三十六重天,超凌三界,神明云集。那是至高至圣的地盘,而走马灯中尚且还未飞升的慕泽也求得了它的帮助。
玉揭裘也有心愿。
那便是扭转小狐狸的生死。
或许他也可以借用三十六重天的力量。
不过,他想要先确认一件事——他从走马灯中所看到的轮回究竟是什么。
正如最初见到走马灯时做的推测,他认为,那三次轮回本该都是一致的。
起点都一致,背景环境也相同,他的出身更是一模一样。
然而,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后续的发展。
他将对原因的假设先放到人身上。或许是因为人有所不同,所以才导致了情况的变化。
并不是说每个做出与上一世不同举动的人都可疑。毕竟从玉揭裘自己来看,他每次的遭遇也不一样,但却浑然不觉。
最早做出异常举动的人最可疑。
或许这个人会知道轮回的底细。
第二次的走马灯中,江兮缈以要去秘境为由,没像第一次一样去斑窦。从而导致他被小狐狸杀死。
她的主意变得太突兀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狐狸的行为也与如今有一定出入。走马灯中的她没有身外化身,杀气冲天,而且还是九尾。
玉揭裘过于有条理地将可能性分门别类,迅速做出推断,进而决定要做什么。此时回来找江兮缈,至多只是碰碰运气,先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现在,从江兮缈被动或主动做出的防范来看,搞不好他第一次就拔中头筹。
江兮缈与轮回有所关联。
但眼看着师妹跑出去,玉揭裘想,他好不容易甩脱旧麻烦,还没见到江兮缈,就又要惹上新麻烦了。
“江师姐。”他握住门上把手,再度叩门。那种感觉再度浮现,还在斑窦时,有过那样一次意外。江兮缈追问他何时才能将妖丹还给小狐狸,他原本只是一如既往应付,但久而久之,便忍不住回敬了一句诘难。
那时候他还只当自己心情不好,耐心衰竭。而如今,那种感觉却再度翻涌。
“江兮缈,”他再次用力叩门,这一回,不知是否有形势所迫的缘故,问候的语气也逐步变调。玉揭裘说,“江兮缈。”
仔细一想,江兮缈还是得了狐狸心才痊愈的。
——她有什么好拿乔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涌现,玉揭裘却丝毫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他从前也在心里对人不敬,但面对江兮缈,大多数时候,他什么想法都不会有。
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令他不由自主阖上眼。
玉揭裘转过身,再睁眼时微笑起来。
只见师门大半人都出现在外,乌压压一片,来势汹汹,倒教他意外。
玉揭裘想过,新掌门二师父多半会质问他这些时日做什么去了。又或许,更敏锐些,至少发觉他破了杀戒,罚他一通,干脆逐出门去。毕竟他们从以前开始就不对付。
然而,他却在新掌门脸上看到些许陌生的情绪。
那是……畏惧。
玉揭裘想,他在宗门向来做小伏低、卑躬屈膝,偶尔与这位师叔唇枪舌剑,也都没真动过什么肝火。
他怎么会怕他?
玉揭裘只当对方打草,而他从不做被惊的蛇,于是准备照常示弱,说些混淆视听的软话。然而,他才要拱手,一股力量便直冲而来,翻过了他手腕。
二师父识破他隐藏的气息,横眉怒目,当即叱责道:“你哪来的修为?!”
啧。玉揭裘不动声色地烦躁,但仍试图蒙混过关:“什么?”
他自毁了经脉,却还持有一条灵脉。难道要他什么都不做,手无缚鸡之力去达成心愿?
说什么笑话。
“过去我便时常疑心你。玉揭裘,你太危险了。”二师父厉声道。
玉揭裘人畜无害地微笑,先将小情小爱的帽子往对方头上扣:“我承认我逾矩,不过,江师姐对你我都无意。倒也不必因此就说我‘危险’吧?”
他是成心的。
果不其然,二师父当即恼羞成怒,明明都做了掌门了,还这么破功。他承认,他与玉揭裘积怨已久,大道是次要,主要还是因为江兮缈。
江兮缈进山门以来,他便看着她修炼。这个落落大方、正道曙光般的少女像是一道光,打破了他死水一般的内心。
可她是他师兄的弟子,他接触的机会寥寥无几。
不仅如此,她的眼光总是停留在他以外的人身上。
慕泽也就罢了,若是慕泽能与她厮守一生,他也甘愿送上最好的祝愿。可是,这个毛没长齐的小鬼都时不时缠着她不放,实在非常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