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
冰凉彻骨的风掠过,寒夜之中,山门外伫立着一个白色的影子。映入众人眼帘的只真不假,是玉揭裘无误。
“玉师兄!”有师弟妹在说。
玉揭裘微笑着,目光流转,在他们中间翻覆了一周。
阔别已久见到玉揭裘,同门都还是高兴的。那精致的相貌没变,笑意也没变,就连登场第一个关心的人也是。
“江师姐在么?”玉揭裘问。
他将深色的披风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衣袍。
“嗯……师尊走了,她有些郁郁寡欢。”有师妹在回答,与此同时瞄见玉揭裘衣角处已然黯淡下去的红色,心说他恐怕又在什么地方杀了妖兽才回。
违和感宛如一只潜伏在茫茫雾气中的异兽。
当玉揭裘动弹时,便像从混沌中现形一般,朦胧不清地露出山一样的脊背。
他丝毫没有遵守约定的意思,径自向前走:“我去看看她。”
有师兄最敏锐,先一步拽住他衣袖,狐疑地投去视线,试探性地奉劝道:“算了吧,都这么晚了。”
那时候,玉揭裘已踏上一级台阶,位置自然比站在平地上的人高。唯有楼下灯点着,火光由下向上,把他照得阴恻恻的,俊逸中透着豺狗似的危险气息。
他还是笑着,仿佛没听清,只发出形单影只的音节:“嗯?”
即便是师兄,也不由得抽回手去。适才牵住他衣角的手像针扎一样疼,低头一看,又没有伤口,直叫人纳闷。
玉揭裘毫不留恋地转身,继续往上走。
有女弟子直接飞了上去,拦住玉揭裘去路道:“玉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一别这么久,回来急吼吼地就要见江师姐……江师姐闭门不出许久了,你不该打扰她休息。”
“师妹,我此番回来,是因遇了妖兽,着急疗伤,不得不去请教师姐。还望见谅。”他说话的口吻仍与从前一般无二,有条不紊,“等天亮,我自会去向二师父请罪。”
他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疑心也散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然而,师兄还是感觉到了,他进来时是隐匿了气息的。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吗?
玉揭裘掉过头,背影很快淹没在黑暗里。
然而,小师妹这么久没见玉揭裘,才碰到,他就又要走,难免有点寂寞。同门中心悦玉师兄的可不少,但这个师兄眼里总只有江兮缈。
小师妹回去坐了一阵,又还是起身,借口喝杯茶出去。
她蹑手蹑脚上了楼。
江兮缈的屋子在里间。外头的门一扇又一扇,月光乍一眼看有些近似蓝色。白日里的光景与夜里不一样,光影翻转,门上绘的白百合变成鬼魅的仙客来,仕女图化作艳丽的骷髅。
小师妹轻轻地走近。
里面意外的安静。
借着月光,她最先看到的是玉揭裘的背影。
他盘坐在江兮缈门外,影子覆在门上。然而,江兮缈没开门。这或许是他停留在那的原因。
玉揭裘垂着头,膝盖上放着什么。而他正低头打量着那东西。
小师妹有些好奇,想看清那是什么,于是向前挪。然而,当她看到时,又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正是那一下不慎绊到门槛,因而发出响声。
玉揭裘回过了头。
一颗心慌得要从嘴里跳出来,小师妹连忙支撑着,想起身,却来不及了。原本堵截在门前的影子已经落到她脸上。
小师妹抬起头,玉揭裘正望着她。他笑了笑,略微侧过头,又对她说:“师姐似乎睡了,门也拴上了。你知道怎么开么?”
既然人睡着了,门也拴上了,为何还要强行开呢?
小师妹平白无故地局促,不禁结巴起来:“那个……师兄,你适才手里是不是拿了什么……”
玉揭裘脸上逐渐变得没有表情。
她从未知道,玉师兄脸上会有如此情态——分明只是没在笑而已,可那定定望向她的眼神,却几乎叫她想拔腿就跑。
小师妹艰难地吞咽唾沫。
随即,他又笑了,笑意盎然地问:“看到了?”
她没有细想怎样是正确答案,只是发不出声音。
“看到了?”玉揭裘一字一顿,又问了一次。
小师妹颔首道:“那是……狐狸皮吗?”
“嗯。”
玉师兄之前有一只灵宠狐妖,难不成,他把它的皮剥了?不至于吧。修士中养灵宠的数不胜数,虽说是兽,但灵宠与牲口还是有分别的。
皮毛是要死了才能取下来的。
真有人会如此残忍地虐待自己的灵宠吗?
小师妹不大确定地问:“不会……是玉师兄之前的那只灵宠吧?”
“当然不是了。”玉揭裘微笑着,耐心却在逐渐耗尽,“你有法子开江兮缈的门吗?”
“找掌门的话……”
“不用惊动他吧?”他笑眯眯地打断了。
不对劲。
不大对劲。
“我……去问问其他师姐。”小师妹急急忙忙站起,转身往外走。
有那么一瞬间,玉揭裘想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