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年节尚还有个几日,卫无双却在将军府待客的别院里住下了,就住在连笙屋子的斜对门。
“不过就是受了点惊吓罢了,一条小花蛇,又没伤着她分毫,矫情……”
连笙坐在屋顶上,一面拄着脑袋,一面看底下往来如梭的下人们,络绎不绝地往卫无双的房里送东西。
卫无双被吓得昏死过去,连白先生都说无妨了,偏她醒后仍说自己心悸,慌得厉害,长恭权衡左右,便让她暂且留在别院里好生养着,待到除夕夜宗亲们过府团年,再由她父亲接她回去。于是这两日,别院的门槛都要被卫无双家中的下人们给踏平了。
长恭显然知道那蛇定是连笙放的,一连几日也不与她说话,连笙自是闷闷不乐,偏得卫无双还要巴巴地来惹她。绸缎绫罗织花袄,一日三两身地变着法儿往身上加,丫鬟小厮老妈子,有事无事便尖着嗓子使唤。再观连笙,一年到头两件粗布衣,身旁一个粗使丫头也无,任谁看去都只觉她相形见绌。
本就存着芥蒂的小心眼儿,如此一来,便更成了水火之势。
从当日长恭抱上卫无双回房时便发起的脾气,一直憋着,憋到大年夜,连笙坐在席上的角落里,气鼓鼓地看着主桌上,卫无双就挨在长恭一侧,殷勤地给他布菜。一腔无名怒火发不出来,连笙气得筷子“啪”地一放,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走了。
外头冰天雪地,她深吸一口凛冽寒风,呼出浊气伴着白雾,才觉满心的憋闷稍稍舒坦了些。跟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遇见一棵樟树,三下五除二便爬了上去。
树上可以窥见半座永安城的夜景,子夜将至,城里四处皆是红彤彤的,远远的齐皇宫中放着接连不绝的焰火,半空上飘来若有若无的钟鼓丝竹之声,近处似有孩童嬉笑吵闹,到处一派喜气洋洋,连笙形单影只,一时又觉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她百无聊赖,一脚踹到身前的树枝上,枝头积雪立时扑簌簌地往下落,她被打得满头满脸白花花的一片,边掸边不住地打喷嚏。
“上面的景致好吗?”
忽然一个声音在树下问。
连笙低头看去,却是那位青色眸子的少年,卫长青。他也不知何时离了席,独自一人推着轮椅就停在树下。连笙赶紧跳下树来:“长青公子怎么来了。”
卫长青笑笑:“席上无聊罢了。”
他说着又抬起头来:“你叫连笙是吧?”
“是。”
“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话,上面的景致,好吗?”
连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万家灯火,瑞雪丰年……不过,你怎知道我在此处看风景?”
她才将问罢,便见卫长青的一双碧眼落落含笑,道:“你在我院墙边上看风景,业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自然认得。”
话音刚落,连笙登时只觉面红耳赤。
她讪讪地打了个哈哈,想将此一话翻过篇去,却又听得卫长青问:“那你呢?你又为何身在此处?”
“同你一样,席上无聊罢了。”连笙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席上无聊……”卫长青听后兀自低头笑笑,而后又道,“可我听说前几日,我那堂妹无双与你生了口角,这几日又和你同住一院,无双素来小姐脾气,你从席上下来,怕不是躲着她罢。”
卫长青这样直言不讳地一语道出,连笙便心知他是有意而来,遂也不再端着,只沉下脸道:“长青公子想说什么,还请直言吧。”
卫长青便微微一笑:“我想说,吓昏了无双的那条蛇,可是你放的?”
连笙一怔。
“长青公子何出此言,又有何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