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墨先生继续说道:“四海镖局谋反,江州府衙向朝中请兵清剿反贼,顾家自是首当其冲。九月十六日夜,官府突然派兵围剿四海镖局,放火杀人。”
“四海镖局突遭大难,猝不及防,虽负隅顽抗,但终究不敌官兵有备而来,当场死伤不计其数,顾家上下四十二口,亦有四十一人葬身火海……”
“四十一人,”墨先生言至此处,连笙忽然“咦”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还有个人没死,逃出来了?”
“是。”墨先生点头,继而深深地看了卫长恭一眼。
“莫不是……”
连笙话到嘴边顿时停住了,顾小少爷。
她转过脸向他看去,卫长恭此刻正低垂着眼,似乎是感受到连笙投过来的目光,将头略点了一点,复又抬起,只是气场依旧冷漠。
方才墨先生才将说起顾家,连笙便疑心这个顾家会与顾小少爷有关,却不想,顾小少爷便是顾氏遗孤,所谓的“叛党余孽”。怪不得他张口会说是灭门的杀戮,难怪他口口声声问她是谁,又分外在意她又是从何得知他是谁。四十一条至亲的命,连笙忽然就懂了他的小心翼翼,换做是她,她也会对这样一个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喊住自己,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充满戒备的。
她确实是个陌生人,虽然她已在梦里见过他十六年了,但他却是头一回见到自己。他不认识,陌生到他在昨日以前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而她只不过说了只言片语,他却肯相信她,将这桩事关生死的秘密讲给她听。想到这里,连笙心下又觉有些动容,直到墨先生清清嗓子,示意连笙回神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怔怔地看着卫长恭发了许久的呆了。
她听话地收回目光,继续听墨先生将事情讲完。
“顾家一夜灭门,四海镖局自然也倒了,侥幸逃过一难的镖师们皆另谋生路,走的走,跑的跑,偌大的四海镖局一夕之间竟成了废墟,不胜萧条。但是当夜率兵平叛的江州知府,却是一步登天,从江州地方上被破格提拔入京,从此平步青云,官至如今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连笙喃喃。
连笙记得,顾小少爷现今名唤卫长恭,乃朝廷五品裨将军,五品裨将军,那便应当隶属兵部管辖,兵部侍郎在他上头,那倒确实是个不小的官。只是……连笙有一点没明白:“我听先生所言,先生的意思是,这位兵部侍郎的升迁与顾家灭门一案休戚相关,更或者说,便是为了得到这次升迁的机会,才让他一纸布告诬陷顾家谋逆,继而不遗余力地剿灭顾家满门?”
“正是。”
见墨先生点头表示肯定,连笙不由地瘪了瘪嘴。
平叛升官,合理合法,虽是常情,但这一升未免也升得太高了些,何况还是以莫须有罪名强加到顾家头上,以顾家和镖局近百人的惨死换来的,这当中曲曲折折,又有多少见不得光的缘由,而照墨先生所说来看,这个兵部侍郎必是知道内情的。只是侍郎官不算大,好歹却也是个从二品,若是寻常草莽流寇尚且好办,偏偏是个朝堂要员,偏偏还官压卫少将军几级,不是他们轻易招惹得起的。
她正托着腮帮子出神,反倒听见许久没出声的卫长恭开口了,他接着墨先生的话尾,向连笙讲起这位侍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