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在场不过数十人,但在这空荡的堂中,声音却也有一种微小的震撼。
定麟带着萧意宁在人群之后俯首磕头,听见这样一众朝拜之声,心中莫名有几丝冲动兴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实实地见到叩拜君王之旨的场景。
也许是隐藏在众人之后这样不打眼的地方,定麟将头悄悄抬起,不动声色地观望着玉氏与京门郎所有的言行。
京门郎的面孔板直,犹如一副不会言笑的面具,只恭敬地徐徐展开那一卷玄色的锦帛,随即,肃穆念道——
“崇德五十二年八月,皇帝有旨敕青州兰陵侯府萧氏一家:兰陵侯萧致与子萧异,身为人臣本当为国尽忠,为朕之信,奈何疑与西夷国之贼有谋,害在宗人府之二皇子难,幸,有镇国侯与丞相之助,今证者在,朕将兰陵侯二人押回京门,念昔之君臣情分,暂不夺其爵位,一旦事就尘埃,朕自当严处。再,且召兰陵侯之玉氏孙于京,待父之案水落石出。萧氏,接旨。”
这一份诏书念出来,无疑是一块巨石轰然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之上,适才稍稍冷静的一众平辈们此时不住的发抖,而身旁近处,定麟甚至已经听见有女眷强忍的低声哽咽。
定麟把这一团繁杂的文言文听完,心中波澜微微动荡。
事情比料想之中的严重上好几倍。
兰陵侯父子竟然做出弑杀皇子的恶行,更何况,这件事情或许还跟西夷国有关联。
按照他所知道的,二皇子应该是早已经被立为太子了,而在刚才京门郎的诏书内,提到的却是二皇子而非太子,那么就是意味着,二皇子也许因为某件事情被暂时关押幽禁……等等,他突然记起前些日子时,萧珩闲来无事跟他说的几句话——
“……太子之位还能不能保,难说。兰皇后因生育过世,皇子宸寄养妾室手中,治国之学识不见长进多少,纨绔荒唐倒是在京门当中不遑多让,西夷国使者前来讲和的时候,听说因为几件小事惹怒了这位皇太子,当下便把人杖杀了,西夷国使者独独几人在大鼎当中,只得暂时忍气吞声,归国之后这口气也不知能不能咽下……”
看来,皇太子是被人弹劾了。
可是为什么会牵连到萧家?兰氏便作罢,其中竟然还有亲家玉氏,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跪在最前处的玉氏已经叩首领旨,一双纤细的手握住那一卷锦帛之时,不住地发抖,指节之处隐隐发白。
纵使如此,玉氏的声音当中却仍旧保持着冷静道,“臣妇萧玉氏,领旨。”
京门郎收回手,微微点头,“如此,在大理寺还没有将此事敲定之前,还请夫人及家中现在所有的眷属不要轻易外出,鉴于君臣情分,皇上特地开恩传下密诏,已经将府中大公子连夜请回京门大理寺协助,毕竟兰陵侯大人是国之重臣,此事需防有小人作梗。另外特让二公子也一同前往,等到水落石出,皇上自然也会给老侯爷及萧氏一个交代。”
玉氏嘴角牵着一丝艰难的笑容,脸色已经如同草纸,“若是大人垂怜,能否告诉臣妇,为何镇国侯大人为何也会参与此事其中?”
京门郎道:“二皇子遇刺之后,兰陵侯爷与萧大人已经出京,是镇国侯大人手下的人亲自抓捕到了嫌犯活口,严刑拷打之后,那嫌犯死前口口声声指名了兰陵侯大人,之后兰家禁卫军在兰陵侯大人下榻的驿馆亲又自找到了物证。”
玉氏握着锦帛的手不断收紧,她惨淡笑了笑,“多谢大人告知。”
京门郎点头:“我等还要回京门面见圣上,还委屈萧大人的二公子随我们速速前去。”
定麟俯首在人群当中,稍稍抬眸,凝视着远处那道渐渐直起身来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