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理直气壮的张诚,乔瑾手足无措,若非记得清清楚楚,她险些怀疑真是自己粗忽了。
“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头一回伺候茶水就出岔子!”张诚丝毫不客气。
——他究竟是忙中不知不觉说错了?还是故意刁难人?但无论内情如何,眼下我得先认错,以免挨罚。
乔瑾逐渐冷静,稍作思索后,隐忍下跪,诚惶诚恐道:“公子,奴婢糊涂没记性,求您看着是初犯,开恩饶恕一回吧!”语毕,她咬牙重重磕头,磕得倍感酸涩苦闷。
“哎?”张诚吓一大跳,故作的刻薄荡然无存,讪讪缩了缩脖子。
谢正钦也一愣,他搁下茶盏,皱眉说:“这遭免了,下不为例。”
“多谢公子宽宏大量。”乔瑾松了一口气,虽跪地,却腰背笔挺,为弥补而请示:“茶房里备有琅泉水,您是否——”
“不必。泉水而已,尝一尝漓泉也无妨。”谢正钦打断后,目光落在对方红肿的额头,顿了顿,依计询问:“但漓泉沏龙井却不妥,还有什么茶呢?”
乔瑾竭力压抑愤懑,详细答:“还有碧螺春、庐山云雾、岩茶和毛尖。”
张诚精神一震,听完两眼放光。
谢正钦点点头,后靠椅背,好整以暇问:“你识字?”
糟糕!
乔瑾脸色一变,猛地忆起那堆贴字瓶罐,仓惶与谢正钦四目相对,暗骂自己大意露馅!
“小乔,管教嬷嬷说了,你自称不识字。”张诚一字一句提醒。
谢正钦不怒而威,平静指出:“你要么识字,要么懂得辨别茶叶。”
摘星亭建于高处,十分幽静,风一吹,竹帘喇喇作响,于焦虑者听来很是刺耳。
乔瑾当然识字,还写得一手娟秀小楷。她真正的父亲是高校文学院教授,乔父爱护患心脏病的女儿,从小指导其勤练书法,以修养性情。恰巧,此朝的字体她都接触过。识字是本能,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迟早会暴露。
“小乔,公子问你话呢,快快回答!”张诚扬声催促。
绞尽脑汁半晌,乔瑾字斟句酌地解释:“回公子的话:奴婢不懂茶叶,仅认识的几个字乃家父所教,自知愚蠢粗鄙,岂敢卖弄?万望公子谅解。”
“读书识字,原本没什么,还是好事儿。你错在不应该撒谎隐瞒。”
乔瑾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谢正钦屈指叩击楠木扶手,淡淡说:“你既不糊涂,更不愚蠢。前几日,你和秋月分别回西院,怕是都做了耳报神吧?”
这时,张诚以为乔瑾又会磕头求饶,可他却目睹对方颔首承认!
谢正钦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缓缓说:“你好大的胆子。”
“几日前,奴婢确实回了一趟西院。”乔瑾心一横,破釜沉舟,和盘托出:“夫人问了公子的日常起居和课业。”
谢正钦坐直了,沉声问:“你是如何回话的?”
“她是夫人,做丫鬟的本应据实答,但您放心,不该说的奴婢统统答‘不知情’。”乔瑾不闪不避,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明眸水亮。
张诚惊呆了,迷惘半晌,慌忙跑到亭边警惕四顾,以防有耳目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