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缙云看着不自觉收敛了心神，冷汗涔涔，一刻也不敢松懈，就害怕俞先生问到她。

手里的杂活做到了一半，俞先生坐在案前喊她的名字，李缙云放下手里的东西。

“你坐罢。”俞先生示意她坐下，“我继续同你讲上回没讲完的东西。”

李缙云忙点头，从怀里把小册子掏了出来，恭敬地问，“先生，我能借支笔吗？”

俞先生一袭灰衣，喜怒不形于色，瞧着还是有些渗人的。

俞先生：“你尽管用。”

张希义和卢审言在屋子里帮着处理书院事务，李缙云挺直了腰杆，聚精会神地听俞先生讲课。

“今日，我教你怎么认题，在教你单句的题该怎么写。”

“单句易学，却又难作好，题意虽明白易懂，但难免写得千篇一律，没甚么新意，”说到从此处，俞先生抬眼瞧了李缙云一眼，“尤其是榆木脑袋。”

李缙云：“……”

“文莫贵于尊题，认题是文家第一丹头，先从认题讲起。”

“切忌废话，用最简练的话，能说明白，就这么说，确定好你的题旨。”

“代圣贤立言的话，我不说你也晓得，除开记事题和连章题不入口气，旁的题，都要细心揣摩圣贤的口气、心理。文必肖题，肖题者，无所不肖也，肖其神、肖其气、肖其声，肖其貌。做文章的用语须得尽量模仿着圣贤的语气写出来。”

“再有，做文章还讲究一句话，便是‘文贵如题’。”若题义里没有的，文章里头也不能有，若有，便是添题，题义有而文无，便是减题，做不到这三点，你文章做得再花团锦簇都没有用。”俞先生顿了一顿，“你须得牢牢记住了。文贵如题，或减或删失之。”

“你的卷子，”俞先生翻出上次没讲完的卷子，指给李缙云看，“认题时，便自作聪明，多添了东西。”

李缙云脸上的神态又严肃了两分，正襟危坐，道：“学生明白了。”

俞先生说着，给李缙云留了点儿空闲来记笔记。

悬腕提笔，李缙云起笔落笔不停，经过在书院那么些时日的练习，又借了些名家摹本来揣摩，写出来的字端端正正的，已经有了点儿模样。俞先生瞥了一眼，心里便有了些数。瞧着李缙云册子上记的东西赶上了自个说的话，俞先生才继续说。

“文题里的实字，来观义理，虚字来审精神，若你实字不明，那行文中便多浮词，虚词不审，则出笔必成呆相。”瞧见李缙云凝神细听的模样，俞菘特意放慢了语速，缓缓讲解道：“总而言之，认题时莫要囫囵吞枣，只求个大概，不愿费心思多加思索便落笔。你须得把题层层拆开，掰碎了，去看里头的筋骨，字字咀嚼，细细品味。看义理是何，题眼何在，题有题眼，文有文眼，题眼或在题中实字，或在虚字，或在无字处。窍妙在哪里，想明白，为何如此注释？可有言外之意，未尽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主要参考的是启功先生和龚笃清先生的文章，以及刘熙载的《艺概》，有点枯燥__但小李真正开始学做文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