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无天在三界缝隙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呆得惯了之后,在住处这个方面的要求变得极为朴素;也或许是无天本身就不是一个在乎身外之物的人,总之对谢兰幽给无天安排的这个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惟有一床来形容的房间,无天连半个不满的眼神也没有,就这样住下了。
到了第二日,谢兰幽来邀无天时,此人已经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张写着“有事,已去,勿念,有缘再会。”的字条。谢兰幽还未来得及体味体味分别的惆怅,就被因为于老等人变成麻雀飞走了,而空出来的各项急需用人事务给淹没了。
人说忙起来时天昏地暗,除了忙忙忙大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回过神来,轻则几个月重则几年就这么过去了。谢兰幽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至少等她终于闲下来,有空想想自己是不是要去看看她那同在军中营的丈夫杨戬的时候,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当年这批连背上有几个穴道都背不好的小姑娘们,已经变成了连脑子出血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的跌打大夫。人也精神了不少,至少,跟人说话的时候,头抬起来了,声音也洪亮了。对于这些转变,谢兰幽十分满意。
到了出关那一日,谢兰幽叫竹君把院子里的麻雀都抓起来,带着是收拾好行李的一众先生学生出了阵——此时离他们进阵不过过去了五天。谢兰幽放了麻雀,谢过诸位先生,又把阵中种种一一向周公旦说了一遍,方才得了片刻的空闲。
她回到阵法处,收了阵法和内丹,却发现无天留下给她以防万一的那一缕元神没有离开,于是试探着招招手,那缕元神竟然真的摇摇摆摆的飘到谢兰幽的掌心上。
无天的元神长得和谢兰幽这般水里出身的水族不同,他的元神像是一朵灼烧的厉火,强大又邪佞,一看就是妖魔出身。谢兰幽想了想,将那朵小火苗藏在掌心间以备不时之需。
战事紧急,不容喘息,当天晚上,第二日开拔的命令就传了过来。谢兰幽和她手下的“大夫团”与各营的随军大夫不同,他们受命单独成队,紧紧的跟在大军之后,分成两组,一组在靠近前线的地方急救伤患,另一组在后方扎营,救助那些能挺到后方和不得不撤下来养伤的病患。
开始几天周军和商军接触并不频繁,双方间歇派出小股人互相试探,且多是玄门弟子之间斗法,伤患并不多,谢兰幽尚有功夫辗转于众人之间指点不足。到了饭点,大家尚且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交换从别处听来的种种小道消息。
谢兰幽端着饭碗,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稀饭,一边听一个叫耿京的伤员说他们营中的八卦。
这耿京乃是一员手下有两千人的杂号将军,昨日带人冲锋时给敌将砍了手臂和右脚,幸好手脚皆未断,经过救治算是把骨伤治好了。现在正吊着手脚和给他上药的小姑娘小莲侃大山。
这耿京是个凡人,他之上将却同谢兰幽那素未谋面的丈夫一般,是阐教门下的弟子,而且巧的很,也叫做杨戬。听说耿京说,他家将军,那叫一个眉目俊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举止温雅,武力超凡文采斐然。
“我们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啊,这个恋情坎坷,非常坎坷。唉!”耿京停住了话头,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眉眼间充满了“快来问我快来问我你一问我保证就说”的神情。
谢兰幽心中好奇的很,于是顺应“民”心的问道:“你把你们将军都快吹上天了,听你说的,玉皇大帝都比不上你们将军,这样的人,怎么就恋情坎坷了?哪家的姑娘,眼光这么高啊?”
耿京摇摇没受伤的那只手道:“谢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将军喜欢的,那不是普通的姑娘,那是九天之上的嫦娥仙子!”
谢兰幽点点头道:“那完了,你们家将军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人家嫦娥仙子啊,可是三界第一大美人。”
耿京一摊手道:“这不就是说吗?我们将军那叫一个深情似海,每天啊,是整夜整夜的望着嫦娥仙子居住的月宫,思念仙子啊。奈何仙子不为所动,唉,惨。”
谢兰幽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口稀饭喝掉,道:“三界皆知,嫦娥仙子对自己的丈夫后羿那是情深意重,忠贞不渝。除非你们将军啊,他是后羿转世,不然再好也是枉然。”
她把这句话作为这次八卦的结束,说完就拿了布带和药糊,给其他伤患换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