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叫秀楼?”
“因为你家的房子是你带来的。”
祁七啼笑皆非:“你认识满爷啊?”早上妈妈才说了,这是满爷说过的话。
他居然果真点头:“那是我师父,我跟着他学习八卦算经。”
“好好学。”祁七点评了一番。
“听我的,要么你天天住在你家房子里,要么你叫它的名字,不然,它早晚就走了。”
“房子也会走?”祁七笑呵呵地问,“那你让它现在走一个看看呗。”
少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会说普通话?”
祁七一惊,想起来自己不知不觉就随着对方说起了普通话,她强自找了个借口:“跟妹妹玩过家家时练的。”
“是吗?”少年怀疑。他来了几天了,别说小丫头,就是那些正当年的大人,也没有会说普通话的。非要强行说上几句,也是荒腔走板的怪调。这个女孩子刚才讲话,却让他有种跟自己同学聊天的错觉,差点忘了在这个村子里会说普通话其实并不正常。
祁七赶紧找个借口回家了。被他这一打岔,都忘了追问秀楼的事。
她咬了口糖葫芦,上面的糖很厚,有点黏牙,里面的红果有点酸,她并不是很喜欢,但还是细细咀嚼了咽下去。哦,对了,红果是后来她跟朱景龙结婚,他们那边的叫法。小时候,她一直管这东西叫山楂的。真是该死,居然带了不少他给的习惯。
回了家,见妈妈正在做饭,就过去问:“妈,那个……我满爷当初为什么要给我起名叫秀楼啊?”
“生你的时候,家里正好盖好了新房。”
“除了这个,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别的话啊?”
“没什么了吧,就只有我说这名字有点不好听,现在没人会叫那种名字了。他就说也可以不是秀楼,他把他的名字让给你,可以叫花满楼。看他说的什么话,叫了花满楼,跟他一个姓,那不是给他个瞎老汉当闺女去了吗?”
祁七惊问:“满爷叫花满楼?”
“是啊。村里就他一户姓花的,这个姓倒是少见。”
祁七心想,幸好她对这位满爷没有什么印象,不然一想到这个瞎眼的老头儿叫花满楼,恐怕三观都要碎了。
其实也不能这样说,如果对方年轻时真是翩翩少年的花满楼呢?
祁七越想越不得劲,吃完了饭,她也不睡午觉,又跑去出殡的地方,想找一找那个少年。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人,只有来来往往的办丧事的人。而此时再看这个丧事,就有些扎眼。
再过上几年,她们家可不就是大厦倾颓么,家里住的这座房子,也归了别人。
等晚上她状作无意地问了问祁增裕,便听得他说:“是有这么个人,听说是你满爷的姨表亲,这人来了也不穿孝,行礼时就鞠了个躬,让人挺看不明白的。
祁七又打听满爷以前的事。
原来满爷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他逃荒至此,走到这里,实在饿得饿得走不动了,躺在村边的大场里等死。村里有个哑巴姑娘,快三十岁了,嫁不出去,也不肯凑合嫁给那些个她看不上的人。见到满爷,却觉得这人虽然是个瞎子,但洗干净脸倒是容貌周正,且他虽是逃荒,身上却有种村里人没有的气质。姑娘心生爱慕,收留了他,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两个人,一个哑巴,一个瞎子,也不知道日常怎么交流,但却难得感情不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又三十年,哑巴姑娘的父母相继过世,她没生下一儿半女,两人从外面领养了个女孩,名唤花开,当作亲生的孩子抚养,不吝金钱,供养读书,算而今也有十八九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比村里的女孩好看许多。
祁增裕说着就跑了题,开始感慨别人家姑娘的未来:“连个亲戚都没有,也不知道她这日子可怎么过。”
祁七却想,这个满爷给自家闺女起了那么好听的名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偏给“秀楼”这种便是回去个百年组合在一起也很俗气的两个字呢。
满爷的事就只是这样一个小插曲,祁七找不到人,也就不放在心上。她并不信风水算命这一套,即使死了以后又回到了少年时候,她也不信。
然而,送殡的还没从花家的坟地离开,关于那位满爷远亲的传言就飞遍了整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