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就那样从她手中滑落,好似她一去不复还的年少。
祁七抹了把眼泪,又笑起来。
她总跟陆老师提起小时候,提起如果能够回到那个时候,她要怎么样怎么样。
原来她真的有机会。
她的哥哥,还没有成为那个冷漠的顶尖医学家。上辈子大家都走得太过艰难,这一次,她希望一切都好一点。
思绪正乱着,她听到外头有人喊:“慧敏,起了没啊?”
祁七打了个激灵,慧敏,是她母亲的名字。
她往外头看,却是雨已经小了,一人从大门外进来,穿着灰扑扑的衬衫,瘦长条的,只一眼,祁七就认出那是她的大娘周锁瓶。
看到这个人,祁七立即将自己调解进入战斗模式,保护母亲不受气,首先从这个女人开始。
从床上跳下来,她一把掀开门,穿过中间的客厅,再推开父母那屋的门,等她闯进去,大娘周锁瓶也正从那边进来。
“大娘。”祁七立刻堆出一脸笑,她小时候不会做这种事,那么多年磨砺,让假笑自然又真诚早就很熟练了。
“哎,七七没睡觉啊。”
“刚醒。”祁七坐在炕边上,“大娘,你不睡午觉啊?”
虽是跟大娘讲话,她的眼睛却一直放在母亲王慧敏身上。看着她放下手里的活计,从炕上下来穿上拖鞋,身上是一件灰格子半袖衬衫,随着她站起,变得立体了。祁七眼一热,赶紧低下头,就看到母亲裙摆下健康结实的腿。
母亲还没因病瘫痪,也没有因为治疗不及时留下残疾。也没有……电话里的报丧。
周锁瓶嗓门很大:“嗨,我这心里一有事就睡不着啊。昨天他大伯回来说,以后大连他们不能在那读书了,他大伯好说歹说,这才行了,但是得交钱,连以前的也交上。我这不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怎么开这个口么。”
王慧敏忙问:“多少钱啊?”
周锁瓶期期艾艾,眼睛却闪着贪婪的光彩,“大连在那上了一年学了,一个月300,这一年算下来,要三千块钱。”
祁七抬起了头,看着大娘轻轻地笑。
周锁瓶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但说到底祁七不过是个小孩子,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坐下来没话找话,“慧敏,这个事儿也不能怪我们,他大伯看着是当个主任,其实多少人看着呢。学校本来就有这个规定,小婉跟大楷就占去了两个名额,大连这个,实在不能不交钱了。”
母亲王慧敏是个心思单纯的,听见她这样说,并不疑有他,“增裕这几天回来,等他回来,我让他取钱去。”
周锁瓶得了她的信,顿时笑得明朗多了,“行,这事儿也不着急,等他回来再拿给增仁,让他给人学校补上去。”
祁七笑出了声,这大娘可真敢说啊:“大娘,我大伯一个月多少工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