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随风飘进来的,是新鲜的带着花草香的空气。

祁七已经躺了好一会儿了,她看到屋顶上崭新的布艺,那是她小的时候家里装饰的。那个时候,她那个村里还比较贫穷,家家户户都还舍不得吃穿,自然不可能有余力去装饰房屋,做一个这样的布艺装饰,已经算是“乱花钱”了。

在九十年代,农村的房顶,是十多根木头搭起来,再在上面铺上以芦苇之类的材质编织好的席子,上面再摆上砖瓦,磨洋灰,铺上油毡防水。当然,屋顶是要越厚越隔温的,冬暖夏凉。如果真如影视剧中那般,只有一片薄瓦,那可就天凉如冰窖天热如蒸笼了。

她们家条件算好的,所以房子盖得高大,一排五间房子,墙体很厚,用料都很足。她记得,院子里还有爸爸特意请人弄的游廊,在村子里,那可算是头一份了。而当镇上开始兴起屋顶布艺的时候,爸爸就也做了一个。

只可惜,后来家里条件变差,没有余力翻修房屋,屋顶漏水,那个本来很漂亮的布艺屋顶上一块一块的污渍,就变得难看且落伍了。这种屋顶也就只兴了那么一阵,就因为实用性不够,易脏且不易清洗被淘汰,后来又出了五花八门的各种材质的顶子,她们家再也没能用得起过。

祁七看着屋顶躺了一会儿,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坐起身,床就在窗户边上,她能很清楚看到窗外。外面湿润,游廊下头却可以避风雨。游廊的上方,有一排铁艺装饰,上面落着几只燕子,剪刀形状的尾巴,随着它们唱歌一晃一晃的,应该心情很不错。

游廊外,台阶下,先是一道花池子,里面种了几棵月季,还没到开花的时候,但已经有小花骨朵冒出来了。她家里的这几棵月季,大概过得风调雨顺,长得非常高大,能超过房梁去了。她离开家乡后,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月季花的,倒是有过那种嫁接的月季树,却总也觉得缺了几分韵味。此时,雨点打在月季的叶子上,把叶子洗得干干净净。

再往外去,是整齐砌着红砖的院子,院子那头,有一堵墙,墙下是家里狼狗的窝。因为下雨,狗狗只露出大鼻子在外头。院子的左右分别有两间房子,那是厢房。她们这边村子,住宅多半以主屋为主,像她们家加盖厢房的并不多。就好像在厢房窗外,院子一侧单独辟出一片地方做个花架子,种些紫藤花,那是根本都见不到的。

祁七以前倒没仔细想过,如今重新看一遍小时候住的这个房子,才突然发现,她那个生意失败后变得异常暴躁的父亲,内心里充满着文艺气息。

这个时节,那些紫藤花刚好开了,雨水打在上头,打落了许多花瓣。

一道影子从落花中飞快穿过,跳到了祁七屋外的窗台上,是她小时候养的那只猫,朝着她打了个哈欠,争着迷离的眼睛将她看了一眼,顺着窗户上的破洞钻了进来。

这样的生动,并不是梦中能有的。

祁七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了。

而且是回到了小的时候,这个时候,应该是父亲最风光的那几年,她家里还没出事,这院子也还没为了生计卖给大伯。

隔壁屋子的呼噜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祁七猛然掀开门帘,看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似乎做了什么美梦,流了一嘴角哈喇子的少年。

当年父亲生意失败,整个家庭被绝望的漩涡卷了进去,父亲日复一日的更加暴躁,她得了抑郁症,自杀未遂,哥哥高考后就背负了父亲已经严重扭曲的希望,揣了不多的钱去了国外。而她也在那个时候辍学,去打工贴补家庭。她一心相信杂志上的心灵鸡汤,向往外面的世界,觉得农村的女孩子,如果不能读书,大抵就要一辈子困死在乡村当中。

那不是她要的结局。

于是,一场大闹,闹没了所有人的耐心,她只得到了一顿暴揍,没能争取到读书的权利。

然而这一场闹之后,母亲发病,生活不能自理,她基本上与大学梦绝缘。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忽而有一天,母亲背着所有人将她叫到身边,塞给了她一个信封。祁七打开,看到里面是母亲悄悄攒的一些钱,大多是零钱,也有一百五十的,可能是表哥们来看她时给的。

母亲叫她去找老师,去参加高考。她脑子轰得一下,爆炸了,她不晓得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当天,她就带着钱独自坐车去了市里。临走时,母亲跟她说,别恨你爸爸,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祁七满脑子都被可以继续上学这件事撑满了,自然听不进她的规劝。当天,她以前的班主任将她安排到了班里,她就跟着高三生复习,等着转年的高考。

直到一切安顿好,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她才知晓,母亲过量服用药物,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