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惊雷

只见赵郢紧抿双唇,脸色苍白,他拍拍身前,示意云姜坐到这儿来,云姜小心翼翼地换个位置跪坐着。他瞬时没了腰骨一般枕在了她膝腿上,这让云姜实在有些久违。

他一手拉过云姜的手,五指轻轻捻揉着她的指尖,道:“你还记得。”

云姜心跳加速,小手亦有些打颤,不知是因为方才的惊雷,还是因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她垂下眼眸,见赵郢直直望着榻下的花纹,她道:“婢子不敢忘。”

“未央宫太安静了,静得让朕心慌。便如今夜,朕被惊醒之后,殿里空荡荡的只有朕一人。”他眉宇是长日不退的愁郁,如淡淡的烟雾拢在他身旁,“云姜,朕害怕……”

“陛下……”云姜心生怜惜,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朕无论走到哪,都一群内官宫人簇拥着,朕振臂一呼,天下人都要跪伏在地山呼万岁,朕站在未央宫的玉阶上,俯瞰整个京畿。他们以为朕拥有天下,无所畏惧,可谁又知道朕多害怕惊雷与滴漏之声。”他自嘲一笑,“一滴一答,好像黑夜无尽一般,心慌得很。”

今夜,冬雷震震令他从睡梦中惊醒,蜷缩在被里,悄悄用手捂住耳朵,可惊雷后的夜太安静了,耳边钻进滴答的更漏,引他心中酸苦。

幼年时他因惊雷而哭泣,母亲冷着一张脸斥责他胆小如鼠,日后如何担当天下,令宫人不许陪侍。一整个雷雨夜,关他一人在殿里待着,不论他如何哭喊都不允。而雷声之后,也是无尽的滴漏,偌大的寝殿,又黑又静,年幼的他无助又恐惧。唯有云姜,冒着被罚的风险,偷偷举了油灯摸入殿中寻他,让他枕在自己膝上,给他哼唱着温和的歌谣,安抚他惊惧不安的心。

自此,他害怕雷声,害怕一切突如其来的巨响,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有失天子的威仪。而他再无法得到云姜的安慰,因为男女有别,他们不能常在一处了。

云姜轻轻抚上他额间,她知道这般触碰龙体是于礼不合,但她想去做这样的事,去给他一点安慰。她表示理解道:“陛下虽为天子,也会有人之常情。万民只懂仰视依仗,而陛下又能依仗谁……”

赵郢闭上双眼,他紧紧捏着云姜的手,道:“是啊,朕又能依仗谁。人人都在算计朕……”

“算计?”云姜脱口而出的疑问,她忙合上嘴巴,这她不该去问。

他鼻间一声冷哼,并无回应。

良久,似是他的呓语一般:“云姜,为朕再唱一次那首歌吧。”

“诺”

殿中灯火昏暗,她如幼时那般安抚着赵郢,轻声哼唱着: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