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十昌里。
空气中有麦子的香气,秋收的人们挑着一担担粟、黍,熙熙攘攘地来往田野与民居之间。十昌里的白日,热闹得不成样子。
今日如镜与杨夫人赴东头饮酒,令赵襄与杨超在屋中自己念书。杨超早是耐不住的,等如镜出了门,他便抱了个鞠球在身,额上束了额巾,将衣袖裤管扎紧,欲要外出野去。
赵襄并不抬眼,仍看着书道:“你做什么去?”
“蹴鞠啊,今日阿妹跟着隔壁阿君玩,我才得去。”他边扎着袖子边道,转而嘻嘻一笑,道:“你可要一起?”
赵襄撑头,嘴角勾起,不屑道:“你会?”
杨超掂掂手中鞠球,走到庭中,双脚灵活勾鞠,再一个回旋踢脚,那鞠球便直直击中那棵大桑树,震得抖落一地黄叶,他咧嘴一笑,道:“如何?”
赵襄摇摇首,啧声道:“你这招燕归巢,笼统只算得上是乳燕归巢。”
“别说嘴,瞧子助你文文气气的,怕是只晓得花名。”杨超讥笑道。
赵襄无奈起身,令小丁为他扎紧宽袖,他着下裳,本不便蹴鞠,他倒不大在意,往中庭一走,杨超踢球而来,他提脚一拐一掂接住了球。
“真正的燕归巢,瞧好了。”赵襄双足生风,鞠球在他脚下任意滚走,他猛得一掂高,再一个回旋踢,鞠球往偏拐了个美丽的弧度,恍如燕子飞旋,再中高树,又击落一地黄叶。
杨超看得有些呆,他曾偷偷到鞠场看贵族子弟蹴鞠,他们便是会耍这样的花式,他从旁偷师,学了点皮毛,在这十昌里的儿童间亦是高手了。今赵襄还比他小一岁,不比他高壮,气力却如他一般,眼中满是羡慕,他有些结巴道:“你你你可还会别招?”
“如转乾坤、斜簪花、风摆荷之流……不过是寻常玩意儿,不足挂齿。”赵襄松开袖子,略略抚顺皱褶,漫不经心道。他自小得将军陆合亲授武艺,蹴鞠便是其中一项课业。且宫中民间,蹴鞠斗鸡风盛,闲来便与贵族子弟们游戏取乐,熟能生巧罢了。
杨超笑道:“咱一块去蹴鞠吧,露一手给他们瞧瞧,省得他们老是道十昌里无人。”
赵襄摊手,故意道:“你爹让我读书写字,随你去蹴鞠了,交不上功课,他打我戒尺时我寻谁哭去。”他初初来时桀骜不驯得很,不愿读书亦不愿吃饭,王子脾气闹得厉害,杨夫人只看着干着急。而如镜,不由分说地寒着脸,赏了他一顿戒尺,手掌肿得老高,要杨夫人用药布巾子裹了两天才消肿了。现在想来,他便觉得左掌发疼发痒,心有戚戚焉。
“我替你写便好,快去吧!”
“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杨超忙抱了球,拉着他要出门去。
谁知此时,院门忽而开启,意巧与几个女孩嬉笑着进门。杨超愕然,道:“你不是要去别家耍嘛?”
意巧怀里抱着一只黄黄土土的小狗,嘴巴一圈尽是乌黑的,活脱脱就是只乌嘴狗。她见了杨超便迎上去笑道:“咱们玩着时,见了这只小狗,刚死了母狗,怪可怜的,我便拾回来养着呗。”她柔柔地抚着小狗顶上的皮毛,怀中小狗发出呜呜的声音,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杨超。
“看着怪脏的,娘要是不许养还得丢了。”杨超撇嘴道。
“给它洗干净就不脏了。”她不禁搂紧了小狗,转而看杨超一身简装,赵襄亦在院中,她问道:“你们可是要出去?”
“蹴鞠去。”赵襄淡淡道。
杨超忙摆手道:“没,没有的事,我们不过读书累了,在院中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