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荼蘼之后呢?
赵郢垂眸,手边一卷《吕氏春秋》半开半合,他拾起,定睛一看,忽而怅然一笑。
杜忠道:“陛下?”
“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盈则必亏。”他低缓道,念罢,摇了摇首,悄然叹息。
人之一生,如蜉蝣于天地,朝生夕死,朝露溘至。人寿太短,以致来不及参透世间道理,故人世轮转,终不过周而复始。兴败之间,一切一切皆成了年轮的碎屑,化作史书上寥寥几笔,供后人凭想。
杜忠忽而觉得,尚在少年的天子,眼中蕴含无尽的沧桑。
黄昏,未央宫内寂寂不闻人言。
赵郢喜静,宫人早已学会如木偶般悄无声息,陈案,上膳,取食,验气味,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器皿食具亦无多余声响。
他漠然地咀嚼进食,只是用得极慢,一碗水溲饼迟迟未见少。
杜忠亲自舀了一盌糜羹,“陛下……”
“朕无胃口。”他神色恹恹,杜忠长跪进羹,不得已,他强忍着喉中呕意,再食一羹。
膳后,高太后派云姜亲临送物。
“太后有一份礼物赠予陛下。”云姜面带笑容,取出一个金帛小匣,双手跪而呈献。
赵郢张嘴,似要想说些什么。末了,只卷起竹简,道:“可。”
云姜放下小匣,笑道:“太后说定会喜欢的。”
天子抚额,杜忠略有好奇,道:“陛下何不打开瞧瞧,太后送了什么稀罕物?”
云姜亦是一脸好奇,期待着他打开。
他将小匣启开,竟是一方方画片,上绘有男女云雨,赵郢不禁微红了双颊,杜忠亦稍稍别开脸去,后脖子竟略略发烫。
云姜探头一瞧,她年纪尚幼,还不通人事,只道:“他们是在打架吗?”
赵郢忙合上匣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杜忠无奈道:“姑娘……你莫问了。”
云姜乖巧地点点头,再不言语什么,便告退归长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