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之争

唐忆苦心中冷笑,说到底他是个棋子,只要有利于周家,才不管他娶的是显贵还是贫民。这正合自己的心意。唐忆苦鞠躬谢道:“谢义父成全,忆苦高兴来不及,哪里委屈。”

这是晚饭之前的事。晚饭之后的酒席,由周家大爷和二爷来一叙兄弟之情。这两位得了义父的敲打,自不会说他娶妻的什么坏话,侃些朝政之事,说了近半年发生的大事,提点一番。

大皇子是当今圣上与先皇后所生,实至名归嫡长子,相爷一派的太子人选。而二皇子是圣上与现皇后,即国公大人的女儿所生,说起来也是嫡子。外戚强势,二位皇子年龄相仿,皇上又迟迟不立太子,导致双方争斗的厉害。

两月前,国公一派的户部侍郎撤了职,换成了相爷的人。

如今,朝堂上六部中,户、工、刑三部是相爷的人,吏、礼、兵是国公府的人。相爷文星睿总领朝政不说,还兼任枢密使一职。

说起枢密使,不得不说下陈国冗杂的官制。陈国开国皇帝是将领造反出身,因此特别忌惮武官,重用文臣。朝廷之上六部分管事务之外,特别设立了枢密院,枢密院总管全国的军事,有调兵之权但不直接统领军队。最高长官便是枢密使,多由文人担任。

统领禁军的是殿前司和侍卫司。侍卫司又分了马军司、步军司,三司又被人称为“三衙”,主管京城和周边的守卫,也是大陈国最精尖的军备力量。大爷周怀仁便是殿前司的最高指挥官,侍卫司各有两派的人执掌。

因此看来,从朝堂之上,国公府稍显弱势。但抗蜀之战后,国公爷在民间的威望更高上一筹,再加上后宫皇后是国公女儿,两方正处在微妙的平衡中,最近都小心行事,不敢惹皇上的不高兴。

唐忆苦之前受伤时只说了党派之争,未敢严明是夺嫡暗战,唯恐吓跑了小娘子。而实际上,只党派之争就吓退了方桐。

酒后微酣,唐忆苦披着斗篷,漫步在青色石板,秋风凛冽刮得双颊阵阵刺痛,一回周家他整个人沉闷了许多。

掌灯的小厮小声地提醒:“三爷,您的房间已收拾好,小院的路是往左拐的。”

“去‘云破院’,我要去夫人的院子睡。”唐忆苦不吝惜在任何人面前表现他对方桐的重视。

方桐睡得很熟,怀里还有个圆嘟嘟的方望。方望这段日子瘦了很多,仍然圆溜溜的可爱。唐忆苦轻手轻脚地进了屋,退了外衣,借着月色,细细看夫人的眉眼,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愁肠百结慢慢纾解消散,心渐渐平静而满足:他有一个爱他的人,他们会一起组成一个温暖欢笑的家。

翌日一早,天色未亮,方桐醒来,亲亲正在熟睡的弟弟的小脑门,绕开他,小心地起了床,拎了冷水,回屋洗了脸。一番梳妆打扮,才猛然想起——这是在国公府。不开店、不赶路,此时连丫鬟都没起床,起这么早的她竟然有几分无所适从,呆愣了许久,不知道干些什么好。

推门出屋,方桐第一眼便望见了正在打拳的唐忆苦。说来,她还是头次见他练功。“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形容的是美女的轻盈姿态,用在唐忆苦的身上竟恰也觉恰当。一抬脚、一出拳间,动作轻盈流畅,宛若轻巧的鸟,可那带起的飒飒秋风、惊起的片片落叶,却显出浑厚的力量,让人没来由觉得可怖,仿佛沾上身就能去半条命。

方桐心想,当初为何有点喜欢他?想必是单单看着,便觉得强大和心安吧。

可她却再不敢以貌取人,轻易付真心。

“醒了?”唐忆苦收了拳脚,抬手抹了把汗。见方桐抽出了梅花帕,低下头,笑意溢出了眸,看她为他擦汗。

方桐拍了唐忆苦脑门一下,让他站直,笑说道:“大清早穿那么少,小心风寒。赶快去换身衣吧,我替你烧些热水,擦洗下。”

“谢谢娘子。”唐忆苦赞叹道,“娘子贤惠!为夫不甚感激!”

方桐横他一眼:“整日的甜言蜜语,瘆得慌。”

“听多了,就习惯了。”唐忆苦趁机啾一口,窜进了方望的屋,不忘添了一句,“娘子,我的衣服都在你屋里的包裹内。”

方桐回屋,取了包裹。发现这人的衣服,唯有一件是华贵的,是当初被赶出铺子时穿过的靛青色衣袍,只穿了那么一次……其他时候穿的是她买的几十文的棉麻衣,真没什么过秋过冬的厚衣。方桐的眸子涩涩地酸疼,嘟囔道:“这可怜样子,怎么感觉自己虐待他了……”

这不怪方桐,她本身过冬的棉袄不过三件,平日里穿得更是补丁满满洗了数年的旧衣。唐忆苦上次注意到方桐的眼神,便不再穿那件华服,后来忙于赶路,本身内力高强,未注意到自个连件上样的秋衣都没有。

方桐想他今日要面圣,拿了靛青色的锦缎袍子递了过去。院落里有间小厨房,有柴有火引子,烧了热水,舀了半盆,端着给唐忆苦洗手洗脸。

唐忆苦洗漱过后,象牙梳递给方桐,腆着脸说道:“娘子替我挽发。”

这眼巴巴的眼神,学得方望很真切嘛。方桐心里止不住吐槽,哪个不是男子给女子描眉梳妆,想赵敏让张无忌描一辈子眉,不知这句话苏了多少少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