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

她知道她的想头,年纪越来越大了,婚事不可再耽搁,今日少不得要和盘托出了,只好对不住妹妹。话又说回来,谁晓得她是否还在这人世间?自己守着这秘密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便有她归来一日,也怪不得自己。

她当年一跑了之,累得母亲忧思成疾去了,没几年父亲也走了,底下兄弟们不争气,好好一个家说败就败,害得她在王家身为长媳却没底气,真真过够了糟心日子!

母女俩各有盘算,门上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一手搭在赵常福小臂上,目下无尘之态,款款在宝座落座。室内清凉,她往后靠了靠,叫二人起身。

目光先在王白氏脸上溜了一圈,再便望向王若烟。皇后嘴角提了提,真人同画像竟有些差距,不过……也可谓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朝堂上宣布六皇子为太子的旨意说来就要来了,她不想耽搁功夫,红唇轻启道:“白氏,你可知本宫今日召见你所为何事?”

王白氏心中战栗,果然走到今天,她微微向前一步,张了张嘴,“回禀娘娘……”突然住了口,自己当真要说出来吗,明明已经隐瞒了这么多年。

她这一顿,赵常福见皇后明显蹙起了眉峰,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忙敲起了边鼓,“唉哟,您还不乐意说呐?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知道么?藏着掖着对您有什么好处,对贵府姑娘又有什么好处,咱们皇后主子如今只想要你一句话,夫人这是什么做派,快别拖拉了,这不浪费的是大家的功夫不是!”

王白氏喉头一紧,袖子被女儿扯了扯,她一咬牙,俯身跪下禀道:“娘娘,我妹妹当年、当年生下的那一对儿龙凤胎,按真正的日子算来实则是与今上……妹夫他忍气吞声……”

皇后的手在扶手上一敲,王夫人立即吓得蚌壳一样闭了嘴。

“可以了,本宫乏了。”皇后的心直沉下去,亲耳听见得到证实还是叫她大感荒唐,如今是一点自己骗自己的余地也没有了。

王白氏出了一身虚汗,连忙带着女儿欠身作礼告退。

王若烟难掩失望,自己这一趟难道白走了么?娘娘见到她一点表示也没有,莫非太子妃和太子良娣良媛的人选都已定下了,从始至终都是自己白指望?

她垂着头跟在母亲身后出得东暖阁,走在廊上,难免出神,回首恋恋不舍地向后望了望,再转过脸来时,猛地和人撞上了,被踩了一脚!

鞋头上松松嵌着的珍珠就这么骨碌碌滚到了脚边,鞋面也染上了黑黑的脏印子,仿佛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你会不会走道儿?!”王若烟正在气头上,见踩了自己的只是个小宫女,她的大小姐脾气就藏不住了,执起珍珠粒儿摆到她眼前,“蠢东西,看你做的好事——”

湘宝脚脖子险些崴了,还好她耐摔打勉强站稳,眼前人盛气凌人得厉害,料想自己惹不起,何况确实踩脏了她的脚……

她只瞧着她眼熟,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迟疑着蹲下去拿袖子擦那鞋面,赔礼道:“姑娘别和我一般见识,我给您把鞋面儿擦干净,保管看起来和原先一模一样。”

王白氏说算了,王若烟却不,平常京城贵圈那些公侯小姐们不拿自己当盘菜就算了,这宫女凭什么瞧不上自己?

她把掉了的珍珠摊过去,“你听不懂人话么,这珠子原是嵌在鞋尖的,眼下掉了,看见没有?”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湘宝拍拍袖子,皱眉道:“那依着您的意思,我赔给您就是了。”

“赔?”王若烟不矜持地笑了笑,上下扫她,“这么大的珍珠,你赔得起么?以为是你们乡下的鱼眼珠子,要多少有多少。”

湘宝咬着唇,盯住她指尖光润的大珠子看了好一时,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