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

层叠的帐幔随风鼓动,仿佛外边有双无形的手不时拨弄。

湘宝紧张地蜷在床榻角落,乌蓬蓬披散的长发不单盖住了自己,也微微覆在六皇子肩上。

他一动,两人的长发便奇异地拢到一处,湘宝看着逐渐缠绕在一起的头发,不禁抬手拨了拨。

“别动。”上官静夜蹙了眉,抬起脸看她。

她身上香陶陶的气味在鼻尖轻荡,每一缕都仿佛刻意纠缠。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他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说道:“躺下来罢。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湘宝吸了吸自己下唇,她真的不是做梦么,狐疑着指住自己,“我——躺躺躺,躺下——???”

六皇子又露出那股不大耐烦的神气,一径儿自己先躺下去了,他睡在外侧,把轻薄的锦被一扯盖住自己。

似是见她依旧毫无动静,他扭过脸来,“怎么,你嫌弃我,不愿意?”

天大的罪名就这么掉了下来,湘宝仿佛被一块惊天巨石砸住了身体,料想当年大圣爷被如来猝不及防压在五行山下也是这般错愕惊慌罢!

她是真正的害怕他,连那些羞赧都一股脑儿抛到了九霄云外,两手拨浪鼓似的摇,“不不不,您是天下第一贵重的人,是奴才的天,奴才满心的尊敬天地可鉴,都满得快要溢出来了,是真的!”

既这么尊敬,如何还同大皇子穿一条裤子?

上官静夜嘴角无声地嗤了嗤,拿眼看自己旁边的枕头。

这是示意她睡在这里了,湘宝吞了口口水,她忍不住想,自己来日是要出宫寻个好人嫁了的,现下却与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哪怕他什么也做不了,自己心里当真没疙瘩么?

嗯,湘宝认真想了,她确实没有……

只有对不住未来的相公了啊,她也不想的不是,委实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不,主子吩咐下了,她一个小宫女怎么能拂逆呢?

更何况…殿下生得面容姣好,长眉凤目,用民间的俗话形容就是漂亮,贼俊了,她能和他一处卧着,自己却不要生出绮思才好……他们殿下也是可怜见儿的,这么样矜贵体面的人,瞧着应当是全须全尾的,怎么偏生是个天宦呢。

往后子息艰难吧,皇后知道了么,这病还能不能治好?

她嘬了下唇,分明他的事不与她相关,她却认真为他愁烦起来,想着的功夫,不知不觉乖觉躺了下去。

但她是矜持的,自己整个人平躺着,四肢皆伸得笔直,挺尸一般。自然也不敢去碰他的被子,躺了会儿,比站着还累,没法儿静心享受身下绵软到如坠云端的床铺。

可是,帐子里真好闻啊——

湘宝吸吸鼻子,满床俱是六皇子身上叫人沉醉的沉水香,都说沉水香远着闻才能觉出它的妙趣,怎么她呼吸都被灌满了,还是满心满眼觉得很享受呢?

嗐,可能真的是天生穷命罢。

一时想起些事,浑浑噩噩在脑袋里兜转,她不免伤怀,以为是自己在心里想着,没成想嘴上竟然说了出来,“殿下,您真不觉得湘宝臭了么?您那时候说——”说她臭来着。

脏的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