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宝摸到后院,那厢珠串正在挨训,老太监呲牙瞪眼的,口水比天上的雨还密集,“扛着颗脑袋管吃饭的,要不趁早滚蛋!偷奸耍滑你最行,到干活了怎么撂挑子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跟我眼皮子底下躲懒儿,出去扫听扫听——”
珠串没法子硬气,被骂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蹲下去继续劈柴火,湘宝见状闪身过去,话都没出口,两个人就抱着哭起来。
珠串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没成想你能来,我多想去瞧瞧你的……”湘宝的事她都知道,表姐墨玉的作为叫她尴尬又愧疚,珠串握住湘宝的手,想到大皇子的嘱咐,忙说:“慢来,我想起你现在是做大事的人,怎么样了?有进展没有?”
“就这样,一言难尽。”湘宝咬了咬唇,“珠珠,你能不能帮我给殿下捎句话?”
珠串说不成,“有什么你得自己亲口说,便是要传个把东西,也不好经第三人的手呀。”
这也是的,湘宝捏着誊写的奏章手心都攥出了汗。
最后两人一合计,湘宝就找借口将点完菜的茉莉先支走了,珠串儿扭身几盏茶都不见踪影,说是联络去了,可一个又一个时辰眼前过,她老也不出现。
湘宝在廊子下团团转,心慌得厉害……
兜里忽地掉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瓷瓶,祥云仙鹤的纹样,似乎还残着那人温凉的体温。
【是你在哭?】
【还以为是小猫。】
……
【想学么?学习不是丢人的事。】
她蹲下捡起小瓷瓶,吹吹上面的灰尘,刹那间好像把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和迷茫都拂净了。
之所以游移不定,是因为打从内心深处,抗拒任何有害于上官静夜的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她根本做不到的……
陷身这座凉薄诡谲的紫禁城,他曾给予她温暖。美好却倨傲的面庞,在她晕倒后却可以不顾旁人眼光,一路抱着一个刷官房的下等宫女,甚至请太医诊治。
他真的嫌弃她脏吗,其实没有,她是知道的。
湘宝深吸一口气,纵然大皇子威胁暴露她的身世,她也不愿意再听信他了。不是一条路的人,注定走不到天明。
“你去哪里?”
湘宝走进雨中,回廊另一头却蓦地传来大皇子的声音。
她惊骇地白了脸,摇摇头,转瞬又坚定起来,两手在袖笼里握成了拳,“……我认真想过了,不能再继续为您做事。”
大皇子眯起眼睛,眼睫上下交错着。
他霍然一笑,打量着她道:“别说得好像,你有选择一样。”
小院四下无人,外围有上官静渊的人把手,侧耳听,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他执伞走进雨幕里冷然望着她,伪善的面具早就不屑于戴,诸事不顺,人的心情低到尘埃里,难以事事圆融。
“你忘记自己答应我什么?”他的眼风落在她袖口,一只精细的碧绿瓷瓶露出半角。番邦进贡的活雪膏,一瓶躺在养心殿,另一瓶,应该在六皇子手里。
上官静渊嘲讪一笑。
他往天上看了看,突然扯住她的头发,把她用力向后仰,“不听话的小婊子。”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嗓音低沉阴郁,“等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再回头求我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