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落了锁,整个承乾宫掌起了灯。
六皇子离开稍间转到门廊雀替下站着,宫灯摇曳的光晕在面孔上映下几点光斑,他抬手整了整衣襟,嗓子眼里发热。
小酒子会意,端来一杯枫露茶,他接过手,慢慢饮尽了。
奇怪的很,适才垂眼扫见那丫头拿手勾自己腰带的模样,他竟然觉出几分不自在,也是她的古怪,旁的宫女太监伺候他沐浴更衣谁不是面无表情?只有她憋着气耳朵脖子红成了一色,还一副下定了决定似的才来伺候他——
进宫前不知怎样学的规矩,主子跟前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知道么,他适才是还穿着件褂子,若是当真裸着哪里叫她瞧见,她岂不当场晕厥?
多么勉强,他强迫她了不成?
上官静夜“嗑嗒”一声把青瓷杯盏扔在托盘上,沉下了脸。
他转了转扳指,踅身吩咐小酒子,“明儿天一亮你便出宫,查查湘宝的底细……亲自去,她家里做什么的,几口人,祖上又是在哪里?”眉头微一凝,沉声道:“留着点心,看同耀武侯府谈氏是否沾了亲故。”
小酒子应个是,面上沉着,心里却如滚水翻腾起来。
“耀武侯府?”他不慎出了声,旋即一僵,索性告了罪虾腰上前道:“您是瞧着她的脸模子,同那位王御史家的小姐相似?”
这是起了疑心了,那怎么还叫湘宝那丫头晚上伺候笔墨去……
小酒子前几日倒凑巧在如意馆撞见过王家小姐,这时候就瞧出画师们捞油水的门道来,如意馆他常溜达,熟门熟路的,见过了王若烟本人,再寻思那张画像,倒不觉得画的是一个人。
凭良心讲,他虽说瞧不上湘宝的做派,却不埋汰她那张脸蛋儿,唇红齿白多招人稀罕呐。王家姑娘真人就逊色多了,那画儿是掺了水分的,殿下若和王家小姐面对面,一准儿认不出来。
何况谈氏当年全族抄斩,也就耀武侯鸡贼携着妻儿跑了,旁的分支姓谈的不都死绝了么?真要有关联,那殿下估计还是怀疑上了侯夫人白氏那头,当年皇上瞧上了白氏,闹得那般不堪地步,谁不知道白氏的脸模样,不过皇帝他老人家见一个爱一个,后来得不到也就罢了,还起了杀心呢。
所以说湘宝和那位才是真肖似,肤白,眼尾儿往上飞,这是最像的,难怪皇后主子见了就要打死。
但他们在这儿猜疑都不算,得皇上他老人家掌了眼才能拍板,话又说回来了,像不像的又怎么着呢,可着京里每走几步也有长得像的不是,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搭配,不是我像你就是你像我,莫非殿下另有打算?
上官静夜背着手沉默往书房去,夜风还算凉,兜了满袖。
小酒子见他不多言语,自己也就不追问了,招来门上的小太监,传话下去,叫今晚原先书房当值的宫女不必到了,殿下已经亲自安排了新来的湘宝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