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像上的王若烟既然是耀武侯夫人姐姐之女，自然入不了皇后的眼，赵常福越想越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他实在是忘性大，千挑万选，偏偏把这茬儿忘了。

湘宝跪在底下，时间一久，膝盖和两条腿都麻了，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身上啃咬，十分难捱。

她不知道上面几人间的暗涌，只知自己一刻也不能放松，所以陡然听见皇后提及自己，身形就一晃——

皇后娘娘问的是她与王御史家的小姐像不像，什么意思？

忽的，上首六皇子毫无波澜的声线传来，“一个卑贱的宫女，如何与官家小姐相提并论。”

湘宝的眼波迟滞地转了转。

皇后听着这话格外熨帖舒心，执起丝帕掖了掖嘴角轻笑，“本宫知道，这是脏的臭的，真真儿你这嘴，时刻不肯饶人的。”

六皇子侧了侧身，唇角若有似无地牵起，下意识重重摩挲指间冰凉的扳指。

赵常福看气氛好，赶忙上来凑趣儿，她知道皇后的心理，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儿，建议道：“殿下说的是呢，这不知好歹的宫女，奴才就不该叫她来的，倒脏了主子娘娘的眼！”

呵腰向着皇后，“娘娘，板子还打不打？依着老奴说，也甭赶出宫了，倒不如赏她一顿皮爪篱吃吃，奴才昨儿个新得了副皮手套，是内务府秦贵生那老小子淘来的，您猜怎么着，能在人脸上打出字儿来呢，多新鲜呐——”

皇后略略直起身子，狐疑道：“打出字儿来？”

拢起眉头，觑了觑儿子。

她是爱瞧这份新鲜的，自打太子薨逝，皇后对下就变得不那么仁慈了，性子也越发凉薄，要不是还有六皇子吊着她这一口气，她在太子死那天就觉得自己活不成了——

皇后不很愿意儿子知道自己爱瞧这些，咳了咳，对赵常福道：“你这缺了德的，女孩儿家的脸是说打就打的么？本宫吃斋念佛，瞧不得这些，你问问你们殿下答应不答应？”

赵常福撮了撮牙花子，“这……”

“是时候了，母后该午歇了！”六皇子突然觉得厌烦，向前几步背对着皇后，“儿子不过瞧这宫女可怜，母后大可不必如此。”

湘宝眼前突然出现六皇子的靴子，她的心一颤，下一息便听见他嫌恶的声音。

“还不滚？”

她咬紧了唇，头对着地面重重一磕，“奴才告退。”按着地面爬站起来，却行数步，这才踅过身走到殿外。

踏出坤宁宫，一晒到外面的阳光湘宝抱了抱胳膊，似乎那些波涛涌汹都被隔在了身后。

她自己安慰自己，虚惊一场，这一关算是过了！不用挨板子，也不用被赶出皇宫，真好！舒出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行走在甬道上。

可是好奇怪，心里感觉不到一丝快活。

湘宝走到一片阴影中，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自己，就悄悄停了下来。

她抿了下嘴巴，拿起一角袖子放在自己鼻端嗅了嗅，又用力闻了闻……自己明明就不是臭的。

但他说她是个臭人，脏人。

湘宝恹恹地垂下手，无比的失落。

不过挨下来的日子，她总算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