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因饭菜引起的杀人风波只能无声无息自动平息掉。
后世中国人最深刻理解的强大就是道理,在这个时代照样验证。抗议、谴责都没用。只证明胆虚、软弱、没实力,被欺了只能干受着。叫唤得越频繁越响,越丢人。宋王朝自立国起就从来没真硬起来过,以儒教形象掩饰的苟且妥协已经成为深入骨子里的统治传统,不敢激怒海盗国,所以,死的人白死了,正经的贵客招待餐,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钟相等早料到会是这结果,悠然吃饱喝足了,舒舒服服安然休息了。
邓宗弼等人再生气也只能忍了。
这次直接的面对海盗的强势凶狂,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这对自负本领心高气傲的四将的刺激太大,打击不轻。
大宋是真不行了。或许真要亡国了这就是他们本能地体会。
开始苦闷,彷徨
但那些耍花样的奸臣老贼并不觉得丢脸。
他们通过这事已经窥知到海盗此行的意志之坚决、目标也必定很明确。
看来是真麻烦了。怕是不好对付了。
由此也更不敢拖延时间胡弄敷衍。
海盗联军正浩浩荡荡沿江而下呢。越拖,只会越是凶险。万一海盗不耐烦了,顺手就灭了
诸贼都更紧张了,越发紧急聚一起各尽其才努力琢磨商讨如何才能熬过这一关。
如何能不激怒海盗翻脸开战,还能少纳贡甚至不纳贡呢?
他们自负才智,尤其自信口才,此时还存有幻想,想以低头认小象对辽国那样每年纳贡的形式满足海盗的虚荣体面,获得喘息时间还在做梦。
第二天,新皇赵桓在众臣建议下就惊惶地赶紧召见海盗使节。
心里明明吓得要死,但面上镇定,似乎很有大国的尊颜体面和底气,钟相一行到京城,住在驿馆,从始至终也没宋朝廷有实权的分量足够重的高官显爵出面迎接欢宴什么的,连正当其责的礼部要员都无一露面,只有个小官点头哈腰忙活。
这仍是在欺海盗国统治者都是卑贱者不懂两国交往应该得到的隆重礼仪程序。
礼部尚书是此时期赫赫有名的大儒,而且出身清贵,自有股子清高傲慢劲,骨子里发散着大才我辈读书人的优越感。
他私下里就对部下不屑地说过:“一群下贱盗贼而已,字怕是都不识几个,他们懂什么?”
轻贱他,失礼对待他,他也不知。他们(海盗)根本就不懂礼仪之中的那些弯弯绕绕的道道。吹吹打打,迎接的人多点,搞得场面足够热闹点,就象贱民所熟悉喜欢的迎亲场面一样,他们就必定会以为这就是最隆重的接待仪式了。
就是这心态。
礼部尚书的态度自然得到属下的一片马屁符合、喝彩、赞叹。
“还是老大人知多,才高,稍使手段就能耍得海贼吃了亏还当是沾了上风得了体面。”
“治国,主持国与国之间的大事,还得是老大人这样的大德大才读书人才可。国家万万缺不得您老。”
诸如此类的马屁话。
礼部尚书听着也极顺耳而满意。
部下却不知他们的老大在心里还有不能宣之于口的话没对他们说:“哼,海盗啊海盗,老夫这样的国之栋梁大儒,你们居然视而不见,不稀得要?我堂堂大德大才的当代大儒,在你们眼里居然是等同于地痞罪犯恶棍的坏蛋。这真是有眼无珠,岂有此理!哼!缺了老夫这样的懂我中华文明大礼仪道道的大儒,你海盗国知道怎么搞排场、怎么建立一个国家一个帝王应该具备的宏大庄严威仪气派、怎么让臣民打心底敬畏你们建国称帝封后、立太子、祭祖、祭神、国与国交往仪式都是贱民乡巴佬那一套,丢人现眼去吧以汉民为主立国,居然敢抛弃大儒?那等于抛弃了中华文明的根基”
这老朽心里憋着气怀着大恨呐,也有借机引起海盗对他重视的小盘算,所以就在接待礼仪程序上搞鬼,变相教训海盗使节,出口憋得难受的恶气,也怀着不少期待
他在等此次事后海盗意识到他的重要性,为弥补不足在以后会设法来请他去海盗国居高位享受应得的地位和尊敬
说不定还能成为海盗太子甚至海盗王本人的老师呢,摇身成为海盗国的尊贵太傅太师
那样的话,他以及家族的好处不就,啊,哈哈哈哈
就在宋王朝众臣的各种心思中,钟相一行在邓宗弼等四将的严密保护下来到皇宫大门前。
这回有迎接的大官了,却不是正经官员,是个太监,也是北宋末有名的阉人奸佞,,叫杨球,一直深得赵佶宠信。高俅、杨球,赵佶算是和球干上了,被球迷住了,不愧是热爱踢球的帝王。
但对钟相来说,一个太监来接,无论官多大都是委婉污辱,等于宋皇象对其他卑微有求而来的番邦小国使节或宋本朝臣子那样被随随便便传召觐见,而不是弱者应该有的老实恭敬迎接。
说白了,仍是京城这帮官员耍的那套自觉高明的示威打脸伎俩。
杨球本人自然深明这其中的道道。
他脸上笑得温暖,姿势谦卑,言语得体,似乎对海盗使节极尊敬,但一双三角老眼里却闪烁着阴险的鄙视与冷笑。
这是个久居皇宫,得皇帝宠信而得意,无知不知死的东西。
钟相早看透了宋王朝这帮人的龌龊心思,也明白这又是一个“巧妙”的下马威,也看出这老太监是个不知死在找死的。但他装不知,宋统治者欺海盗国没文化底蕴不知礼仪程序,想在这上面讨点体面便宜,就先满足他们一下,让他们先自以为得计地得意洋洋乐呵乐呵,等他们自我感觉最良好的时候,再他也不会这时候一刀砍了这老太监。
如无必要杀人立威,就让这些东西都活下去,活到体味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在万般痛苦绝望悲惨中再死,才妙。
装傻就充愣。
钟相不理睬老太监的虚伪阴险啰嗦,带着部下大步流星径直往皇宫大门里走。
把守宫门一身鲜亮盔甲的禁军将领一见海盗如此,立即按剑上前威风凛凛戟指大喝:“站住。”
钟相却不理睬,继续往前大步闯去。
那将领眼睛一瞪,加了凶威火气再次大喝:“本将叫你站住,你没听见?皇宫大内岂是随便进的?你当这是你们海盗国那野庙宫呐?你懂不懂规矩?”
他按剑带横刀挺枪的大队禁军堵上前,大有杀人阻止强闯的架式。
钟相冷笑一声,和部下八人一齐手按腰间刀柄,脚下没缓反而更快了,迎着堵上来的禁军直顶上去,无疑是根本不管皇宫不皇宫的随时准备翻脸开战悍然杀人。
那禁军把门将一见海盗这架式,嘴上仍在呵斥,但心里早怯了。哪敢真收拾海盗使节啊,损了使节一根毛,以海盗的嚣张霸道劲怕是也会不依不饶。朝廷哪顶得住?他这当事人必定是承受灾难的第一人,海盗不盯着要他的命,朝廷也必定会主动牺牲他,把他交出去当海盗泄愤的替罪羊。他是世家勋贵出身,对宋皇室和宋王朝那些传统作派门清得很。
色厉内荏,但怎么也是厉,只是场面尴尬了,不敢真动手,却又不能就这么被九个海盗逼退开。
眼见海盗使节带部下已经大步逼到眼前,刀都拔了半截,转眼就是厮杀,那将领急得一头冷汗,仓皇望向杨球。
杨球一看要翻脸坏菜了,也急了,赶紧不顾年老急跑过去尖声高叫:“不要冲动。不要失礼啊。”
他抖胆拉扯根本不理睬他的钟相的衣袖,“这位将军使节,请不要误会啊。打打杀杀,伤着谁也不好啊。”
却被钟相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了。
钟相和部下按刀继续前闯。
杨球差点儿被甩个大马趴,却顾不得狼狈,赶紧又呵斥那把门将:“混帐东西,不知这是不寻常的贵客?岂能当寻常觐见者随意呵斥对待?还不退下?”
那将得了台阶,大大松口气,赶紧夹着尾巴退了。
堵截的退了,钟相这才收刀,也放缓了脚步。
杨球一见,眼珠子一转又赶紧上前谄媚地笑着解释:“贵使不要误会。不是守将无理,是规矩,按职责行事而已。嘿嘿,呵呵,那什么”他指指钟相和部下所佩的战刀,“皇宫不是别处。向来入宫者不能佩戴兵器,使节也在限制内。还请尊使体谅下人的难处,解刀留置此处。请放心,绝不会有任何闪失。保证看管的严密。觐见完毕,宝刀就会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