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享受了太久荣耀和平太多便利好处的京城人,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强烈优越感纷纷流露出来。即使对上凶名威震天下的海盗,知道自己在海盗兵锋下比丧家鸡犬还狼狈无力,只有凄惶下跪挨宰的份,可眼下是安全的,还是忍不住虚荣心战胜了懦弱不堪,一双双眼神无疑流露着:你海盗又怎么了,不是京城的就都是乡下人,卑微低贱没见识
这种情况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个别现象,世界各大都的人都如此,是人性最真实的反应。
京城人嘲笑海盗,根本原因就是没亲眼见识到什么才叫真正的发达,什么才叫真正的先进富强自信骄傲牛逼,什么叫真正的前景无限美好、国大民骄。
若是他们此生有幸能亲眼见到了,就不会嘲笑了,想嘲笑也笑不出来。就象亿万富豪穿五块的还洗得变色破了的背心、两块的破拖鞋乞丐流浪汉一样上街晃荡买路摊菜,那不是专门出来丢人,那叫个性,那叫富贵好命却有平凡近人的心,叫不拘于世俗超然不羁的姿态,叫一样。都是羡慕赞美各种崇拜,甚至会引起模仿,形成潮流
当然,就是这么一说。
中国人再有钱有地位可以不拘形象也极注重日常的穿着打扮,不象西方随性,因为意识习俗传统,因为本质仍然是习惯第一眼依据衣冠取人的穷人。只有真正强大普遍富裕了,人与人之间才会自然无视穿什么吃什么开什么。
所以,上面的亿万富翁一那么穿出来,更可能被猜疑为破产了。哈哈,破产了(他终于倒霉了,再不用那么牛逼了),至少是经营遇到了很难挺过去的重大困难挫折,要不然他怎么会穿得这么落魄这么不注意形象?
若是换作是明星达人,那更有乐子了,没结婚的必是失恋了,结婚的必是出轨第三者插足什么的行为不道德被抓了离婚被扫地出门了,或是被官府某部门封了公司雪藏了,总之是出事了日子难过了,没戏唱了,星途断了各种谣言
可见,在中国,穿着打扮是何等重要。
想要人尊重你,首先得穿名牌,开豪车,私下债台高筑欠了一屁股账不要紧,形象光鲜就有人信服。骗子更得好好包装成功的包装是成功的第一步
钟相一行形象不佳,自然被质疑嘲笑了。
他在马上慢慢前行,听着围观者并不多加掩饰的嘲讽热烈议论,扫视一张张流露各种傲慢自大鄙薄表情丰富的脸,眼中闪过冷漠。
现在能乐呵就多乐呵,使劲多笑笑,管不住习惯了的大嘴巴不要紧,使劲卖弄,以后就没机会笑没机会卖弄了。
等不久后蛮子卷漫天血雨腥风金戈铁马杀来,别说笑,就是想尽情痛哭,你也得先有命在。
住别墅的岂会在意住窝棚的说什么。
二十一世纪的人岂会在意千年前的原始人一样的无知者怎么评价自己、说什么、什么态度。
就是如此心态。
因为背后的国家强大,内心自信而骄傲,钟相和手下侍卫自能不在意京城人各种轻蔑嘲讽,照样沉默平静潇洒而行。
但雷部f4就紧张了。
邓宗弼他们感觉到了围观者的强烈恶意,立即进一步加强了戒备,生怕出意外。
突然冒出个想出名想疯了的儒生跳出来堵着队伍辱骂谴责海盗使节,这很糟糕,刺激了海盗会坏事,但也就罢了,无非是由开封府衙役或巡街禁军捉了去堵上大嘴巴制止其疯狂卖弄表演,不行就来几下狠的,娘们一样的娇弱儒生嘛,吃不苦更受不得痛,不用挥刀吓唬要他命,揍几棍就老实了。可若是有想出名想疯了的所谓侠客搞突袭刺杀,那就真坏菜了。
不过,他们无疑是多虑了。
如今剩下的宋人,是读书的儒生的,即使想搏名想疯了,可惧于海盗凶威,他也绝不敢跳出来当街挑衅。以往,嚣张的辽、西夏使节来,就东京城的这帮读书人大儒什么的,也没见着有谁那么正气凛然有胆子出来指责挑衅的。怕确实一举出名了,单薄的小身板却被激怒的蛮子使节当场拔刀随手砍了。死了,这一搏出名就没意义了。儒生狂,但没傻子。现在换成海盗,无疑更强大更凶残霸道,气势凶威正盛,就更没哪个儒腐狂生脑子抽了敢跳出来当街表演正义气节什么的了。
至于所谓的侠客。
哪有什么热血正义为国为民的真正侠客啊。
都是社会底层人,也在为生存挣扎,和一般人的区别无非是凭武力从事各种合法、不合法营生讨生活而已。在这种明知惹不起,敢出头跳窜就是个死,而且死了也落不得好,最可能的不是被国家表彰奖励,而是被压力下的懦弱朝廷进一步追究下去,自己个的尸体被丢到乱坟岗畏野狗虫子不说,还得连累亲朋家人下大狱,至少是没安稳好日子过了。
所以,没狂生跳出来,也没有武者正义现身。
但邓宗弼他们也没多疑防范错了,不算多此一举。
海盗没直接抢掠屠杀过京城结仇,但只夏季那场风暴影响下,京城人家也不少的间接陷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境地,至少是家中人口走失,奴仆美婢什么的趁机逃走了,财产被偷甚至被抢而受损,好厨子没了,如今想享受美味都成了奢望
富贵者们享受惯了,只沾便宜不吃亏安稳傲慢高高在上惯了,猛然这么一下子,哪吃得了这个苦,怎能咽下这口气?
有了恨意,难免就会有人胆大起了心思想借海盗使节来京之际报复一下,玩出各种防不胜防的阴险杀人花样。
比如,藏在使节必经路旁的酒楼民户家什么的用弓弩远程偷袭,然后溜之大吉转眼销声匿迹,干了此事也没风险。
但紧张一场,什么也没发生,顺利到达驿馆。
f4将仍不敢有丝毫疏漏大意,分班带人继续严密把守。
驿馆内准备周到。洗浴的热水什么的都先一步准备妥当了。
钟相和侍卫们舒舒服服洗漱了一番,也清理了从扬州而来一路快马飞奔尘土飞扬而变得肮脏的盔甲
一切正常,但吃饭时,有毛病了。
净是白菜萝卜等素的秋冬寻常菜,没山珍海味鸡鸭鱼肉的盛宴不说,那味道,缺油少盐也不说,简直没法入口。
侍卫们恼怒了,砰,把筷子拍桌子上,心里也知道这怕是宋朝廷安排的第一步有意试探和挑衅。
东京这帮子软蛋热衷于玩这些自负的袖里乾坤阴谋把戏,总会控制不住地习惯性搞些上不得台面也没实际意义的伎俩。宋王朝统治者的聪明劲和干劲都用在这方面了,搞垮了国家,灭顶之灾就在眼皮子底下了,还自负其能浑不知死。
但钟相一摆手制止了手下发作。
他还笑呵呵的,看看恭敬上菜伺候的几个驿馆小吏,一一打量,然后目光落在菜上,还伸手指了指。
其中一小吏立即屈身以很卑微的姿态道:“这位使节大人,特不是我们不想好好招待贵客,绝无丝毫怠慢之意。借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呐。实在是,实在是夏季被你们一闹腾,好吃的没了,好厨子跑了,没条件啊,无法招待各位满意。”
“呵呵“钟相乐了,”我什么没说呢,你倒突噜了一大串。不错啊。你都会抢答了,而且是把握我意胸有成竹的抢答。“
那小吏脸色微变,随即腰弯得更低了,战战兢兢显得胆小怕事,声音都颤抖了:”嘿嘿,那什么,这位大,大人,你别多想。千万别有什么误会。若饭菜不合口,小人这就过去请厨房重做去,尽全力重做。就是怕怎么也满足不了各位的胃口。实在是,实在是没条件啊。就这几样东西。厨子就这点能力。您看你们是不是原谅小的们不易,多担待担待。“
钟钟忍不住鼓掌喝彩一声:”不错,不错。演得到位,完全到位。“
那小吏刚想撑笑脸再狡辩点什么,一口刀已经侧面如电斩下。小吏自然不真是寻常招待馆吏员,有武艺在身,而且身手与经验了得,但也万万没料到海盗会在这驿馆中笑呵呵间暴起杀人,他闪得够快,但仍然被一刀斩了。
尸体轰隆砸在地上。喷溅的鲜血洒在餐桌上,把那几样故意恶心人的素菜染成了血色,反倒显得有了些诱人色彩。
”啊呵”
剩下的几个小吏吓得一哆嗦,有人失声惊叫起来。
钟相的这位悍然杀人的侍卫随即又扑向小吏中的另一人,刀光如电,下手果断无情再次斩去。
但这一回有了防备更有了反应时间,没杀成。
那夹在众人中的小吏一个急闪身躲过了凶狠这一刀,随即飞窜后退腾身跳出大厅,脸色急变间张嘴要大叫。
钟相已起身,陡然大喝一声:“别嚎了。你叫唤又有什么用?”
在小吏一愣间,他点点小吏:“不是真要杀你。你奉命行事而已。去厨房说一声。做出人吃的饭快快上来。若做不了,那就是没用了罗?还活着干什么?杀了干净。没条件?没正经厨子?呵呵,大宋还没亡国吧?皇宫里不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