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一下,我们回帝都

安以恣自认记性挺好,却仍旧忧心自己会忘了些要紧事,是以他总是会将一些自认为重要的事写下来。正如此时,他手中便拿了一张纸,坐在桌前一字一字细细看着。

——待得最后一片秋叶落尽之前,我会回来。

这是沈亦辛走之前说的,安以恣想。他有些记不清沈亦辛当时的原话便是如此,还是自己改了些字?时日有些太久远了一些,故而他记不太清了。好在这也无甚要紧,只要大意是如此表好了。

最后一片落叶之前么?那还要再三个月呢。初秋来临之时,他这般想着。

……

安以恣唇角微微勾起,由此而起的笑容却是冷的。他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指尖上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这信是何人让你送来的?”

“回十四皇子,是柳将军让属下送来的信件,”跪着的是柳清崎派来送信的信使,这信使是见过安以恣的,只是他却从不知晓这位十四皇子还有这般的气势,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威压,让他这般的壮汉都不由心底一阵阵发凉。果然,身为皇子,即便瞧着最是单纯无害的那一位,也是不简单的。

“恩。”安以恣应了声,又问道,“路上走了几日了?”

信使忙道:“信鹰送来的,七日。”

安以恣摆手道:“七日……信收到了,你退下吧。”

信使如蒙大赦,忙道:“是。”而后起身退了出去。

见信使退出去了,安以恣才重又将手上那薄薄的一张信纸看了一遍,待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字上时,他终是没忍住猛地将信揉成了一团,狠狠地扔到了地上。他双手撑在桌案之上,身体前倾,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狠狠压抑着什么。许久,他像是终于平静了些,站直身子,绕过桌案捡起了地上的纸团,展开后又细细将信上内容看了一遍,在看到上头写着的“成亲”二字时,终是再忍不住,狠狠的将信纸撕了个粉碎!

成亲?沈亦辛竟然要成亲了!并且因为准备成亲的事宜特地请旨回了帝都芜安!他回了芜安,没有来江城,甚至都没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声!

他楼前梧桐树梢上的最后一片叶子已于今晨落下,然而,那个说自己必定回来的人却并未出现。他等了数月,到头来等到的却是一纸他要成亲的消息!那人甚至连亲自给他写信的时间都没有,这一封告知的书信还是他舅舅柳清崎寄来的!

安以恣咬牙,双手死死地捏成拳,他在原地呆立了半天,一动不动,好半晌他才猛地一震,却是脚下一个不稳,往后踉跄着退到了桌案便才将将停了下来。

第一眼看到心上内容是,他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便炸了,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愤怒、恼恨、愤恨,甚至未曾给其他情绪留下一点位置。然而,当愤怒渐渐消退之时,其他情绪终于有了可趁之机!困惑、不解、绝望、嫉妒、质疑……这些纷乱的情绪都一一涌上心头。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中闪过了几百几千个念头,再一瞬,那些念头又纷纷散去,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可这茫然亦未曾停留太久,只一个眨眼,他的思绪又是一番的百转千回,等回过神来,他已是双眼通红,眼眶烫得他恨不能将双眼挖了去,却只能捏紧拳头,死死咬牙忍住眼中的热意!

他想,沈亦辛,这便是你对我之前那句话的回答么?你何时舍得这般对我的?那个你要娶的人是谁?竟重要到让你连亲口告知我一声都来不及么!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呢?他想。你便去成亲也罢,可我我也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一封由他人转告的书信又是算的什么!

安以恣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儿他才扬声道:“小贵,让福伯来。”

苏小贵一直在门口候着,闻言赶忙应了声便匆匆去找福伯去了。帝都那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公子怎地会一看完信便要自己去找福伯。自己可得快一些,千万别耽误了公子的大事!他这般想着,足下步子便越发快了些。

“小公子找属下来可是有要事?”福伯几乎是被苏小贵一路拖到安以恣面前的,好在福伯是习武之人,虽年近五旬身子骨却依旧硬朗,经得起这一点折腾。

安以恣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福伯,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回芜安。”

福伯一愣,忙问道:“小公子,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