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还未进屋,便已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辛辣味,安以恣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他倒是记得之前船娘问他可是能吃辣,想来今日饭桌上定是要有辣菜的。他出生芜安,可是自小便会吃辣的。只不过如昨日那般浓郁的鱼香味却是未曾闻到,可方才船丫头又提到了鱼,想来是用了新做法,且这该是一道他从未曾尝过的菜肴,想来该是有些乾坤吧?
待进了屋,便见屋子正中摆了一张大桌,桌子上摆满大大小小的碗盘,一眼看去很是丰盛。船丫头更是刚瞧了一眼便哇哇着扑了上去,被站在桌边的船娘一把拉住,抓着爪子拉倒了一边。
林大端着一坛子酒进门,见此情形笑着道:“小丫头野惯了,几位还请不要介怀,快请坐,请坐!”
安以恣早膳时因着沈亦辛要走自是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粥便出了门,这会儿折腾了半天,自是早已饥肠辘辘。是以他也不多客气,笑着道谢后便跟着林大入了座,两位护卫本要站着,也被安以恣一句话拉着坐下了。船丫头乖乖站在一边,眼巴巴瞅着桌子,瞧着像是好些天未用过饭一般。
安以恣心下好笑,忙伸手朝着她招了招,又看向船娘道:“林婶子还请坐下,哪有主人忙活半天,到最后却要站着的道理。”
船娘闻言忙道:“小公子还请好好用饭,饭菜虽简陋,但还请不要嫌弃,多吃一些。”
安以恣闻言干脆放下筷子道:“林婶子还是快坐下吧,可别平白错过了美味,丫头快让你娘亲坐下。”这般说了一阵,船娘才终于答应坐下,安以恣这才又重新举箸,林大笑着给各人都满上了酒。两位护卫忙给他布菜,安以恣见林家三人都不举筷,只得又道:“今日是赶巧了能在这儿吃上这么一顿美味,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还请几位不要拘束,丫头,拿筷子吃你想吃的!”说完这些,他便不再多言,举箸自顾开动,两位护卫见他动了,便也跟着举筷开动。见两位护卫动作,林家三人这才放下心来,一道儿吃了起来。
桌子的小菜暂且不提,且说一说中间的大菜。桌子正中放着个极大的盆碗,里头可见片得极薄的鱼肉,鱼肉下方则可见酸菜、腌白萝卜,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更毋需说从盆中传来的阵阵香味了。安以恣夹了一块鱼肉吃了一口,鲜滑的鱼肉,带着一点点酸,以及稍许的辣味,外头裹了一层香油,入口又鲜又热,实在好吃得很!他又夹了一块酸菜,自是爽脆极了!
他转头看了身边的两名护卫一眼,突然道:“你们吃过?”却见两位护卫正是吃得风生水起,脸上虽有对美食的喜爱之情,却并未同安以恣一般面带讶色,想来应是之前吃过此菜。
果然,闻言其中一位护卫便道:“这酸菜乌鳢在船家多是自家吃的菜式,我二人曾因缘际会吃过一次。”另一位护卫点头应是。
安以恣想了想后对船娘道:“林婶子快给我说说这酸菜乌鳢的做法,我回去让厨子也学着做来。”
船娘闻言笑着道:“好,先吃饭吧,吃完我就告诉这位公子,”厨娘指着一边的护卫道,“包管让小公子家中的厨子能做出来。”
安以恣满意点头,又对护卫道:“记得写下来,回去交给福伯,让厨房试着做做看。”护卫点头应下。
用罢午膳,安以恣便让船丫头带他去东山,船丫头聪明的很,什么也没问就带着他去了。这东山平日里少有人来,最多也就是东区的小娃娃们上去玩上一圈,这会正是未瞧见半个人影。四人上山,没用上一刻钟便到了山顶,这山上自是荒草丛生,安以恣环视过一圈,果然见着了隔着些距离的悠然居,他又转身踱到另一边朝下看去,虽瞧不见林家的院子,可却能看出这下头便是东区无疑了。
所以这林家的小池子竟是连着悠然居内的温泉么?是巧合么?不!他可是记得船丫头说的,她是因着那位恩人的指点,方想到将池子里的荷花摘出去卖的。那会儿众人还不晓得林家池子的水是暖的,那位恩人却是知道。而那位恩人,如今看来定是沈亦辛无疑了,也便是说,沈亦辛一早就知晓林家池子同悠然居内是相连通的。可是他为何从未说过此事?以及,除了沈亦辛,可还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他正想得入神,一旁的船丫头突然问道:“小公子,那位沈公子究竟是不是我的恩人?”
安以恣闻言顿了顿,而后点头道:“想来应该是的,只是此时他已不在江城了,你若想谢他,还要等上一阵才行。”
船丫头原本兴奋的小脸瞬间塌了下去,恹恹道:“那,我恩人何时才会来?”
安以恣举目,沉默着望向城门的方向,好半晌才轻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得而知,等着吧。”
安以恣说了等着,便是真的等着了。且一等便等了数月之久。
春日的最后一缕凉意终于消散,夏日的烈日当空升起,西湖中的各式荷花纷纷盛开,路上行人却是少极了。
安以恣自是懒得出门,便整日窝在屋子里看书。他自小便爱看书,每日除了教书先生要求看的书本之外,他还会看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书本。偶尔看得厌了,他倒是也会出门游湖散步,不过因着同林家相熟,他如今若是要游湖总是要找林家的乌篷船。
在湖面上荡着较之陆地可是凉快了许多,更何况还有一个船丫头会陪着他一道儿等人,倒较他一个人痴痴等着显得日子要好过一些。安以恣又是觉得这炎炎夏日实在是难熬,可即便是再难熬,他却也是一日日一时时地熬了过去。当他楼前那颗梧桐树飘下第一片叶子之时,秋日,终究到来了。
然而,沈亦辛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