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松口气,找出他的手握住,明明是暑天,他身子却似没暖过,“让先生看看吧?手也这般凉。”
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愿意说话,长安也不再多留,出去请苏先生。
宇文墨方一进门便皱了眉,待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少司命开了血祭。
季松陵扶着床沿勉力起身,长安上前扶,刚碰到,他就卸了力道整个倒进怀里,似乎牵动伤口,还咳了一阵。
故意的吧,长安随手揽他,低声提示:“先生在呢。”不要如此轻佻。
季松陵嗯一声却纹丝不动。
长安暗暗使力推人,他反而大胆搂住她,一边咳着,还要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哪个让他做什么了。长安摸不着头脑,却是不能再叫外人看笑话,看向苏先生,后者颔首表示理解,径直转身离开。
没有旁人在场,少了点顾忌,没有犹豫就将他推开,一边冷眼怒视,心想反正他这会儿也瞧不见。
季松陵倚着床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自再见以来,十天有九天他都是这副脸色,如今也只不过更差些。
长安习惯了也没有多担心,只想等对方说一说拖这场的理由。
房间很安静,相对坐一会儿,她受不住闷热,叫人送进一盆冰。
房里空气开始流通,清凉许多,也许身体舒适了一些,季松陵总算愿意开口,却不说什么内容,只唤一个名字,清净的嗓音反复念,长安长安,一遍一遍,仿佛念咒招魂。
长安眯眼问:“你想说什么?”
想说的话原本已经到了喉咙里,却是无声咽回去,季松陵抿住唇,想看她,又怕眼睛的模样吓到她,于是半垂着眼睫不再言语。
心里没由来的一拧,回过神自己已经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你想怎么样,告诉我。”
季松陵抽出手,翻身躺下。
长安拢了拢手指,看着他瘦削的背形,心里堵得发慌,“你别任性,身体不舒服就要看病,别想太多没用的,也别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没反应。长安看一会儿,出去请先生。
苏先生进门诊治,还没碰到患者,患者就咳个没完,直让人没有动作的机会。
好端端一个人,一阵阵咳地挠心挠肺,虚弱倒在那儿,这伤痛症状多半还是因她才有,再冷硬的心肠看下去也要难受,何况是她。
正待不下去,刚好苏先生开口,“请公主回避。”
长安应一声,逃似的快步离开房间,夏云在门外守着,见状喊一声公主好,长安闻声停步,忽而扭头冷不丁地问:“夏云,我做的对不对?”
夏云关好门,转身听到这句话,愣愣道:“对……”
长安露出一丝笑容,“你明白我的意思?”
夏云摇摇头又点点头,“殿下有自己的经历,心意,做出的判断和决定,奴婢不能了解,但是相信您。”
没想到一向呆板的夏云能说出这番话,令人欣慰,长安刚想夸两句,她却先笑弯了眼睛,补充一句:“看到殿下和少司命和和好,奴婢就算赎罪了。”
和和好。
长安眼角一抽,从哪看出他们和好了?当下也懒得多说,抬步走向正房,向兄长解释她的打算。
厢房内浓郁的血气飘荡不散。
宇文墨在床前几步距离站定,抬起右手虚空中画符,本无一物的虚空渐渐凝结出一竖列淡淡的金色符文,符文完成后金光一盛,在空中漂浮片刻印向床上人胸膛。
那人抬手挥散符文。
宇文墨微顿,“为何不医?”
对方似乎懒怠理睬,翻身咳了几声。
湖风吹一阵,血腥味散一股,而后再度聚拢,好像这房间有潭血池子,正不断往外散发独特浓香。
超越闻载的少司命大人,年纪轻轻登顶神坛,乃行道传奇,宇文墨也长期秉持欣赏之意,抱有景慕之心。
只看昆玉这一场,便能看出少司命实力确实如传闻可怕,但性情……竟是个留恋俗尘,行为无诞的痴人。
九环回龙阵法,九死无生,普通人等阵法耗尽时效再走出,难免命悬,但有眼前这一身生神血,加上他的医术,公主未必就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