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馆氛围微妙,宫人轻步往来收拾清理,长安坐在桌前,披一件水红牡丹袍子,抱着水杯走神。
晴川敲门进来,“王爷和苏先生正往这边来。”
长安抬了抬眉毛。
宫人忙完依次退下,房里静了静,晴川看看院子里的厢房,道出担忧:“那位就在馆里住下?怕是不妥。”
路上的新闻已经传开了,如今园子里无人不知景王爷因为公主差点伤了少司命。公主却还将人留在碧落馆。这两下相见,难免会落了王爷的面子,就怕王爷发火,要遭殃的还是公主。
长安放下水杯,她有自己的打算。
“假意求和”的想法,不会瞒着兄长,只是这会儿不便说。
将季松陵留下,是怕他在别处做出什么事,她来不及管。官道那一刻,分明看见他眼底慑人血色,昨日还一副温润平和的模样,今日当着她的面,就想冲她兄长动手,这还了得?
想到往事,心底朦胧怨愤又起,眼前却无能为力。
按说季松陵原是守制之人,神殿中人入行宫,本应住进清华园的枯台寺,不过既然他开口要随她过来,倒也省得她找人四处监视,何乐不从。
晴川不解,仍问:“您是改变主意了?”
门外有人打帘行礼,“景王爷到了。”
顾明初和宇文墨前后进门。
长安斟酌一下,还是起身行了礼,礼多人不怪,还望兄长看在她乖巧的份上能消消气。
看见长安行礼,顾明初冷了脸,跟谁学的这一套!正□□她两句,就瞥见那垂着的脑袋露出一半红肿脸颊,怒气顿泄,语气再硬不起来,干干绷着,“让先生看脉。”
长安乖乖伸出手腕。
宇文墨看了脉,惯是严肃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裂痕,“公主一切安好。请问公主,崖底情况如何?”身体没有半点损伤,实在令人诧异。
长安简略描述了昨日场景,关于季松陵的部分一笔带过,宇文墨听完更加惊讶,照这般说倒不像落入杀阵,反倒进入世外桃源一般。
这位传奇人物比他预想的还要难测。
他转头看看院子里的厢房。
长安明白对方意思,当即起身走到前面,“先生跟我来。”
宇文墨跟着走两步,脚步微顿,回头对上顾明初的视线,点点头,表示自有分寸。
顾明初没有跟过去。
院子里宫人都下意识避开东厢房,仿佛里面住进了什么洪水猛兽,又总有人时不时偷看两眼,目光里皆是敬畏谨慎。
厢房门外,夏云垂头丧气的守着,长安上前拍她一下,“怎么这模样?”
夏云看看三两成群的大家,然后垂下头,自己在这呆半日,一个说话的都没有,纯属闲出情绪。
长安懂了,笑着绕过她,敲敲紧闭的房门,等一会儿无回应,夏云小声提醒:“撤走沐浴水后就没再叫人进。”
好端端闭门不开,不知又在折腾什么,请苏先生稍等,长安自己进去房间。
穿过花厅,打开卧室门,扑面一股闷热气,包裹着浓郁甜香,整个屋子闷甜,哪来的甜味,这般热他也不嫌憋得慌,夏云也真是,不懂开窗子透透气儿。
碧落馆背靠园子里的小明湖,开了背窗,湖风吹进来,散了一点味道,季松陵仰面安静躺在床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白袍。
她走到床前看看,他闭着眼睛毫无反应,似乎没发觉已经有人到了他床边,睡着了吗。
睡会儿也好,在崖底刚中一刀,苦累一日夜,是会疲倦,晚些再见人也一样。
随手拉过被子帮他盖,不经意碰到他身体,他似乍醒,猛地攥住她手腕,长安低头看,一对上视线,两人同时一愣。
下一刻他匆匆松手背过身。
长安愣了片刻,回过神当即踢了鞋子上床绕到里侧,手指扣住他的下巴,“睁眼。”
季松陵双眸轻合,薄唇一抿,愣是装作听不到,长安心里着急,索性伸出手指去撑他眼皮,纤密羽睫轻颤,明显很不舒服,却强忍着没有推开她。
“你这是?”她看清楚了连忙松手,下床穿鞋往外走,“有位先生会看病,我让他进来。”
身后突然一阵揪心的咳,长安停步,在桌前找到水杯,倒水递过去,迟疑问:“路上不还好着?”
水杯递在他面前,他睁着眼睛却平躺不动,不会是,她屏住呼吸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一晃。
“我没事。”季松陵闭上眼,声音带了点疲倦,不过确实没什么大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