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 大盛魁南货铺子的账房里。
谭五月听着底下的小伙计口齿伶俐地形容完昨天的那场人为的大火,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往年这净土宗行事还没有这么猖狂, 怎么今年就敢在光天化日下放火?”
江州虽然算得上中等县, 但是毕竟位置偏僻些,比不得苏杭一带富庶, 读书明理的人多, 所以净土宗这种教义浅显的宗派扎根很深。
特别是官府不怎么管的山野地界,什么弥勒佛下凡显圣, 仙姑起死回生恩泽四方的事迹传得到处都是,就连谭五月也是听说过的。
站在一旁的孟掌柜脸上标志性的和气笑容终于收了起来, 轻轻咳了一声, “净土宗的信徒一年比一年壮大,里头等级森严尊卑有序,一个村庄只要有一家信奉, 隔不了多久整个村的人都能卷进去。
人一多就免不了纷纭复杂,有的借兴教欺骗信徒聚敛钱财, 有的凭撰写经卷攀附富人取悦权贵,有的在官僚豪门中行走以图名利……”
这大半年谭五月一心一意只想让大盛魁重新兴旺起来, 加上又走了一趟京城,对于不相干的事务倒没怎么上心。
听了这话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 垂着眼眸想了一会儿,嘱咐道,“咱们铺子里新进的伙计一定要查一下根底,还要有两个以上的老人儿做保, 大盛魁经不起再次折腾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孟掌柜一咬牙干脆把话敞开了说, “那已经落到官府手里的余得水,亲口承认是余先生没出五服的从兄弟。算起来两个人也是差不多时日到的江州,虽说胡乱怀疑人不对,可我心里实在不踏实……”
别人的话谭五月可以不听,但孟掌柜是和她亲爹一起打下大盛魁半壁江山的元老,有些话就不得不听。她手里顿了顿才微微叹了口气,“余先生有大才,我也希望……他和净土宗没有什么瓜葛!”
偏远山村的人多愚,聚在一起信奉个什么弥勒佛无生老母也没什么,怕的就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一窝蜂地□□,一味地跟官府作乱对抗。
谭五月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老早就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快的从京城赶回来,也许早就在冥冥中臆想到有些人有些事很可能不在掌握之中。
父亲杳无音讯生死不知,大盛魁是他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再容不得半点差错……
孟掌柜也知道谭五月这个大东家为难,就不敢把话说得十分透,“余先生是个好的,就是怕净土宗以后越闹越不像话,到时候被有心人牵连到咱们身上。老东家在的时候,创下这点基业不容易……”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孟掌柜的语气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