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道:“昨晚你二哥叫了老五叔来问,知道你和妙真小姐要往常州去打官司。你二哥说,这一路去,总要些盘缠,太太虽然管着不许给你,可他做二哥的,不管你那些儿女情长没要紧的小事,只管你有没有银子花。晨起他走时,拿了七十两出来,算准了你要回来要钱,叫我给你。你二嫂虽然体己钱不多,也补了三十两,给你凑个整数。”
他们邱家从不曾分家,大爷二爷虽各在外料理着生意,可所有的进项,一并都归入总账。素日的各房里的花销,都是由邱夫人按月支派。因此各人日常的开销尽管都有富裕,要大项却都得理清了事由,现往邱夫人那里现要。
二爷拿出这八十两银子,也是从自家的开销里挪出来的一笔。邱纶接了,道谢之余,又怕不够,便腆着脸笑,“二嫂,你和二哥是最疼我的,少不得再拿点给我,一百两只怕不够花啊。”
二奶奶立时板下脸,“这还不够?你出门在外就不知道省检些么?老三,我才懒得教训你,只是你也要晓得长进,什么钱该花不该花,你要有个盘算呐。我不多说了,你要多的没有,不要你依旧还给我。”
邱纶怕她反悔,忙提了银子起来,作了几回揖告辞往九里巷回去。走在路上,被热烘烘的太阳照着,猛地想起昨日傍晚妙真找扇子,这一路丢丢落落的,只翻到一把竹柄的纨扇。
他嫌那竹柄的不够好,扇面也不好,一味想要自己的女人细枝末节上光鲜体面,便顺路走进家铺子里,拣了两把玳瑁缂丝的,也给自己添置了一把象牙骨洒金面的折扇。
归至家中,将两把纨扇献与妙真。妙真自然识货,一看扇柄扇面,又看绣工就晓得价钱不少。说是三两银子,妙真因问他,“你哪里来的钱?”
邱纶便把回家这一趟的遭遇细细说给她听,最尾歪在榻上,饧着眼一笑,“我早就说了,他们是犟不过我的。太太虽然发了狠心,可我二哥二嫂也不能放着不管,还不是拿出一百两叫我做去常州的使用。”
妙真向他望去,想起他家那位二奶奶,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得了哥哥嫂嫂私底下贴补的钱,没说怀着天大的感念,反倒觉得是人家该给他似的,竟还有几分得意。
她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却是人家的家务事,又不好多置喙什么。不过管不了别人,当管好自己,就把那两把纨扇搁在炕桌上,拣起先前那把竹柄的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拿去退了吧,我这里还有这个使用。一把扇子,扇风而已,根本用不上这么名贵的。昨日我才说下的,从今往后,该省检的地方就要省检。”
邱纶端坐起来,盘腿转向她这端,“这可不行,你从前锦衣玉食,没得跟了我,就要叫你过省检的日子,那我成了什么了?堂堂男子汉,叫自己的奶奶衣着光鲜,打扮体面,这是最分内的事。你在这上头省检,不是打我的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