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香分不清她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是本来就这样,还是也有眼前这些话的原因。她唯恐怕没有,又说:“大概是那老管家不许他到大姐姐这里来,所以他今日才没来的。听说邱老爷特地嘱咐,不叫他和大姐姐往来。”
这“特地”的嘱咐,自然是因胡家夫妇“特地”的告诉。人家孔二叔来时还特地捎了邱老爷的书信来谢,所以雀香知道这些原委。
妙真心内原就是一片灰黯,所以这一点灰黯落进去,倒未惊起什么涟漪,立马就黯成一片了。
但她看得出来,雀香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期待着从她脸上看见伤心。她此刻也很烦雀香坐在这里,只想着打发了她去,便提足了气,再长长地叹出来,“我们两家祖上本就有恩怨。想来也是,邱老爷怎么会许他和我来往?”
雀香反还劝她两句,“不过大姐姐也不要过于灰心。我看邱三爷还是很执着的一个人,这么些年,还是一门心思想求你,可见痴心。他自然会想法子去和他家中周旋,只是听说,他那对父母是两双势利眼,给他议了好几门亲,不是豪绅就是官流。现如今,好像很兴起官商联姻的样子。”
豪绅官流,妙真今番是哪头不占,非但不沾,倒彻底沦为孤女。她这份丧气,很愿意拿来成全雀香,只盼着她心满意足后早早出去。
就苦笑着说:“是了。我是不配的。”
雀香愈是劝她,劝得好不好不管,反正自己是称心如意地辞出去了。妙真也不收拾茶碗,仍旧趴回窗户上去,望见那几只被锣鼓惊断的麻雀,又在暮色里飞回来了,栖在那老垂柳上。
这天很冷了,夜里失去人的喧哗,又起三更风,吹破一点残梦。
妙真睡不着,只管每白天黑夜地在榻上歪着。她趴在炕桌上,歪眼盯着屋顶上那根横梁看。心里忽然冒出个疑问,这么根木头,真能砸死人?
越看越有些不信,非要亲身试试看。便把帐子摘来剪成条,一段一段地结起来,抛到梁上,打了个重重的死结。又搬来根梅花凳,没多思量,踩着上去,就把脑袋套到布条结的圈里。
心想着这世间不也是个怪圈?因果相连,福祸相依,她前半生享尽了别人没享过的福,后半生,只剩望不到头的痛与苦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难捱,她把眼一闭,“咣当”一声蹬掉了梅花凳。
以为是死定了的,谁知外间也忽然“咣当”一声,有人踹门进来。眨眼的功夫,妙真就给人抱到了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