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子虽不及寇家的大,也是翠荫重掩,鸟语花香。妙真在另一条路上看见寇渊的身影,想他一定是从作坊里回来。欲撵上去招呼,谁知他走得快,追不上。
寇渊先回到房里,往卧房换衣裳,倏闻得床上一声笑。调头去看,杜鹃正欹在床上冷眼睇他,“唷,怎么忽然十分好打扮起来了?大清早回来就换了身衣裳,这会又换,换给谁看啊?”
“外头忙出些汗,换身衣裳又怎么得罪你了?”
他仍在那里套一件蜜合色的袍子。那衣裳因为绣工十分精细,是一位过世的老师傅做的。他常怕在那里剐蹭了,一向少穿,除非会见什么要紧的人。
杜鹃心里更有不痛快,歪着嘴嘲弄,“噢,原来是外头去了。我还以为你在太太屋里坐了这一日呢。”
“太太要午睡,怎么会在她屋里。”
“有远客来了嚜,自然要改改习惯的。”
寇渊听出话里的意思,添着份耐心走到床沿上坐着,对她解释,“你又多心。我从杭州带了单生意回来,赶着交到作坊里让他们做出来。谁没事在太太屋里久坐?我们母子哪里来那么些话讲。”
“同太太没话讲,同别人有话讲啊。久别重逢嚜,要不是这会晚了,只怕你还要再去一趟呢。”
杜鹃本来有些不舒服,越说越是脸上泛出些病态的潮红,急起来,接连咳嗽了几声。
他忙替她顺着背,给她一手打开,“你走!索性不要回这屋里,你们好哥哥好妹妹的自去过,横竖是我挡了你们的架。要没我,如今你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你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翻它做什么?再说与你什么相干?我和妙真的事不成,并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她那病。说了多少回了。”
妙真恰好在廊下听见,惊诧半晌。还有这段旧事?她怎么一点不知情?她沉下心来听,窗内忽地一通乱嚷,险些轰掉她的耳朵——
“这意思是说,她要是没那病根,你们果然就是对恩爱夫妻了?!哼,我早就知道,婚事不成,可你心里还忘不掉她。也难怪,那样标志的人物,谁不是过目难忘?不过人家只是想想,你却好,你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趁这会她到咱们家来了,你们俩痛痛快快续个旧情。干脆我让开!我回娘家去住些日子,省得碍了你们的眼!”
傍晚的风细细地袭进房来,搅着杜鹃呜呜咽咽的啼哭声,也搅乱了寇渊的那点耐心。他微微变了脸色,立起身来,“你愿意这样想就这样想,反正我问心无愧。”
这话说出来,蓦地有点心虚。他干脆又去将衣裳换了,省得招出些架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