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了,难免有个猪油蒙了心时候。况且你是年轻男人,和他们长辈的眼光毕竟是不一样的,我怎么不能问你?再说你们两个还有些交好。”
“你看她好就成。”
“我?”妙真是说不清的,安阆好是好,可世上好人太多,不见得都与她相关,“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
她竭力怂恿他表达,“你呀。我和他将来是要做夫妻的,难道你是我的下人,不期望我好?我想做奴才的自然都盼着主子日子过得好,主子成日哭哭啼啼的,做奴才的心里也是要伤心,是不是?怎么不好讲呢?我知道你不论说什么,都是为我,我保准不怪罪你。”
说着说着,话头就有些失公允了,仿佛是盼着他能说出个什么不好出来,“你要是昧着良心说得不公道,我嫁错了人,日后可要怨你。”
这话真是耳熟,良恭心里澜澜一荡,荡出些酸楚。他这人也真是怪,总容易痴迷这云里雾里捉迷藏的游戏,注定终生活得如风中落叶,飘忽不定。
大概是命犯太岁,他只得干笑两声。笑得妙真心里痒痒的,两只眼睛睐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一点哀伤的表情。
然而他将哀愁藏得很好,面上只露着一份尴尬。尴尬得仿佛脚下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尽管他行走得翛然从容。
在她看来,这尴尬只是为怕说错话得罪人。她哪里猜得到,良恭却是因为作难。要说安阆好,他心里另有所爱。要说他不好,又是睁眼说瞎话。
又觉妙真这一大堆的话里似乎暗藏机锋,非要他说出个情理之外的答案。
他额上起了一层雾蒙蒙的细汗,心里有些焦灼。又经不住妙真一再撺掇,只得模棱两可道:“我看安大爷自然是人品贵重,否则我也不愿与他结交,他也不能与我这样身份的人结交。”
“谁问你他做朋友好不好啦?”妙真翻一下眼皮,“我是问他是不是做丈夫的绝佳人选?”
“他若不是,那你看谁是?”
话音甫落,良恭便暗悔不该这样口快。他瞟了妙真一眼,可巧碰上她枯苗望雨似的一双眼睛。她问的问题是与他有关的,他不是觉不出来,只怕她真讲出个确切的人,彼此都不知该怎样下台。
要明着说,那必定是伤了她的那份骄傲。至于她那小小的骄傲与他什么相干,也未敢细想。什么事情都怕往深里琢磨,真琢磨出个结果,自己也没法对自己交差。
他在儿女情长上一向擅长自欺,含含糊糊顾左言他是他的本能,“我哪里晓得?我只知道一个安大爷。安大爷是状元之才,虽然眼下家道难一些,到底也不算委屈了。”
她马上将目光收敛回去,鼻梢“哼”了一声,“外头想娶我的人多的是。远的不说,这嘉兴府除了我们尤家,还有一户做丝绸生意的邱家,他们家的三公子就请人来说过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