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寇立听她语气不重,脸上笑着,大有转圜之地。便腆着一张隽逸笑脸,坐到她身旁来将她搂住,“大姐姐花得了什么钱?大事上有岳父岳母替她打算,她的钱无非是吃吃喝喝打首饰裁衣裳,再不然,就是赏人。”
说到赏人,又例举出来,“我可是听见的,晨起良恭家去,她叫他给他摘新鲜葡萄吃,随手就赏了五两银子。她屋里那白池,吃穿用度,都赶上你这个正经的尤家小姐了。下人们私底下都叫她什么?尤家三小姐!还有那林妈妈,成日请大夫吃药,又花多少钱?你再看看跟你的人,可有她那些下人体面?大姐姐比我还手散呢,她那些体己钱,迟早都叫这些人散得精光,你是她的亲妹妹,难道她只想着那些人,不想着你?”
一席话说得鹿瑛哑口无言,低着头静静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寇立也静静地等她答复,那双眼钩子似的闪着锃锃的银光,把人肚肠里藏的些不便说的怨言都挽住,一点点向外掏。
终于掏扯出一截,鹿瑛抬眼嗔笑,手指头戳他太阳穴一下,“罢了,实在是为你,不然我是不能向姐姐开这个口的。”
两个人商榷下来,要趁着过几日陪胡夫人去风雨桥赵家做客的功夫对妙真说。
果真到了这日,鹿瑛特地陪妙真共乘一舆,姊妹俩说些家常。妙真坐不住,总撩着帘子看街上,一面嘻嘻笑笑地与鹿瑛说话。
鹿瑛坐到她这头来,“姐,不要总撩起帘子,仔细叫歹人看见起歹心,你忘了从前那邱家例子?他们家从祖上就跟咱们家过不去,先头是为生意,后来还不是因为他们家的三爷在街上偶然撞见你一回,来说你,爹不答应,愈发添了新仇。”
妙真噘了下嘴,面上似有不喜欢,心里倒是满足的。那年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亭皆知尤家回绝了邱家的求亲。那邱三爷也是个名满嘉兴的风流人物,遭了妙真的厌嫌,在他不是体面的事,可在她,却是件很风光的事。
她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多少年的旧历了你还记着。况且如今我有良恭跟着,不会出事的。他机灵。”
提起良恭,果然就在闹哄哄的街上看见个形似良恭的背影。
定睛望去,见此人衣衫褴褛,走路一瘸一拐,又不像。良恭虽穿戴穷相,行动间却是一股翛然飘逸的风采。更兼前头还离得远,也瞧不真到底是不是。
太阳光在人群里折闪几番,可不正是照见良恭的脸?那脸上青紫斑斓的,俨然是挨了一顿好打。
原是因上回在嘉善周家之事,良恭担心于三一回不成,再有二回,便于归家次日并严癞头去警醒了于三一番。
那日进门见于三在屋内吃饭,于三此人原是京中人氏,早年流落此地,也不过是个地痞无赖之流。他身如瘦猴,胆小如鼠,因此一应出头的事他皆不敢干,只在中间牵线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