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良恭,他心道不好,忙搁下碗笑脸迎上去,“唷,您二位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了?吃过饭没有?将就吃些?”
严癞头也不与他多话,一径揪住他的襟口将他拧起来。这于三皮包骨的胳膊腿在空中一阵乱挣,“怎的?有什么话好说呀,这是为什么反目成仇起来?”
话音刚落,人也被严癞头一把将扔在地上,“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于三料想是尤家大小姐的事,反手撑在地上,仰着脸嬉皮笑脸地打诨,“让我猜猜?想必是为了上回那二两银子没算清?”
严癞头走上前去,照着他的脸重挥一拳,“你他娘的,少跟我们这里拉挡帘!你要是心里没数,老子拿拳头点点你。”
说着又要打的架势,那于三忙抬胳膊挡住,“有数有数!大约……是为尤大小姐的事?”
见严癞头收起拳头,他忙笑嘻嘻放下胳膊,“您二位是敞亮的人,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上回在嘉善,确凿是我找人弄了尤大小姐的马。可你们也讲讲道理啊,这差事你们不做了,没道理不许我做吧?”
严癞头一时没话驳,起身睇了良恭一眼。
却见良恭走上去,一脚踩住于三一条腕子,蹲下身由怀中摸出把剁骨刀比在他小指头上,“你要做也可以,可我如今拿着尤家的钱,受着人家的命,也有我的一番道理。再有二回,你这根指头也别要了。”
说话这手起,那手摁下去,狠狠捂住于三的嘴,电光火石间就把于三的食指切了下来,干净利落得将严癞头也唬得脸色一变。
那于三痛得在地上哀嚎打滚,良恭却澹然拍着衣裳起身,又走去院角那口水缸里舀水搓手,一行面不改色,掠过严癞头扬长出去。
严癞头呆怔片刻,走上去蹲在于三身前发笑,“我早就跟你说,惹谁也别惹他。良恭看着是斯文人,手却比我狠,你不信呐。今日可信了吧?”
那于三只顾鬼哭狼嚎,哪还得空搭话。可他也是个难缠的,当下忙出去找郎中止血治伤,到底是断了节指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又惧怕良恭,不敢狠狠报复,只花钱请了几个打手,暗中堵了良恭与严癞头几日,总算在这日将二人堵在巷中痛打。
良恭不还手,任那几人打得鼻青脸肿去后。他躺在地上,浑身哪里都疼,可是奇怪,这疼倒把心里的一份阴郁掩盖过去了,人反而望着天上笑起来。
太阳真大,巷子左右挤着两堵苔痕斑斑的墙,阳光照不进这里来,背底下凹凸不平的石板终年是冷的。
其实人无思觉,愚钝些,倒也好。否则只能像良恭,要爱不能爱,要求求不得,终年作茧自缚,缠绵在这粗俗野蛮的世界里无力抽身,也不能快乐。